吴秀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而皓月呜咽之后又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呼噜,随即把脸往臂弯中蹭了蹭,他继续睡了。
吴秀斋不敢久留,屏住呼吸转了身,他轻轻的重新爬回了小chuáng,心中同时暗想:&ldo;怎么像狗似的?&rdo;
列车昼夜奔驰,然而宛如裹过三寸金莲一般,虽然一直在前进,但是走一步退两步,走两步停三停,一直磨蹭到了翌日上午,才气喘如牛的抵达了北京火车站。
皓月把吴秀斋带到了北京,自认为算是送佛送到了西,想要和他分道扬镳。可吴秀斋对他生拉硬拽的不肯放,非要让他到自己那守了寡的姐姐家居住。皓月是个长身玉立的体面人物,非常的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拉拉扯扯,然而吴秀斋颇有一点撒娇撒痴的不要脸劲头,敢于欢声笑语的对皓月动手动脚,不等皓月出言回应,他已经一手拎起皓月的大皮箱,一手招来了两辆洋车。抱着大皮箱上了领头一辆洋车,他回过头对着皓月嫣然一笑:&ldo;走哇!家里又不是没房子,你对兄弟这么够意思,兄弟能让你在外头住吗?&rdo;
皓月的舌头在口腔中动了动,真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位前吴旅长绑了票。然而此时多说也是白费口舌,况且周遭环境肮脏嘈杂,皓月抬手在鼻端扇了扇,感觉自己的鼻子快要被四面八方的臭气熏得麻痹了。
不qg不愿的上了洋车,皓月跟着吴秀斋走了。
第十七章
两辆洋车一前一后的跑了许久,末了总算在一条胡同里停了下来。皓月下车付了车账,而吴秀斋急三火四的扑向前方一扇黑漆大门,连踢带打的开始大叫:&ldo;姐!我是小秀!我来啦!快开门哪!饿死了,早饭还没吃呢!&rdo;
这话喊出没有多久,黑漆大门果然开了一扇,开门的人是个整齐利落的小老妈子。吴秀斋不理会她,迈步就往门内走,走了一步之后回了头,他又一把抓住了皓月的手:&ldo;活神仙,来啊!到这儿就和到自己家是一样的,千万别外道。&rdo;
皓月硬从他那汗津津的掌中抽出了手:&ldo;你走你的,不必管我。&rdo;
正当此时,一串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音快速bi近,皓月抬头一望,只见一名摩登少妇蓬着满头烫发冲了过来,见到吴秀斋之后先不言语,及至上下把他打量清楚了,少妇扬起小巴掌,对着吴秀斋兜头便是一巴掌:&ldo;小王八蛋!我不是让你在家乡安生呆着吗?你怎么又滚过来了?&rdo;
吴秀斋苦着脸说道:&ldo;姐,你不知道,那个心如蛇蝎的胖娘们儿跟我算了总账,我被她和她娘家哥哥撵出来了。&rdo;
那少妇听闻此言,当即怒道:&ldo;混蛋!那毕竟是咱们吴家的家业,他们撵你,你就真走了?&rdo;
吴秀斋听到这里,几乎落了泪:&ldo;姐,你说的这都是屁话。那个胖娘们儿是什么体格,我又是什么体格?她一看我的旅长让人给撸了,立刻就大发y威,一屁股把我压倒在地坐了个半死。你也知道,我本是个弱质书生‐‐&rdo;
少妇听到此处,不耐烦的一挥手,露出一颗虎牙骂道:&ldo;中学都考不上,书你娘的生!你二十大几的人了,难不成现在还要吃我一口?&rdo;
吴秀斋避其锋芒,自顾自的只是诉苦:&ldo;我离家之后,还遇上了一个歹人,被他凌迫得生不如死,险些失了贞cao。幸好天可怜见,让我遇到了这位活神仙‐‐&rdo;他边说边侧身向皓月一伸手:&ldo;活神仙不但把我救出了魔窟,这一路还供我吃喝,把我送到了北京城,否则的话,你就看不见你弟弟了……&rdo;
吴秀斋唠唠叨叨的长篇大论,论着论着忽然感觉空气不大对,渐渐的压低声音抬了眼,他就见不知何时起,他姐姐已经变得粉面含chun笑容可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皓月,吴姐姐先是将长睫毛忽闪了个上下翻飞,随即很西洋派的伸出一只手,同时口中娇声嫩气的笑道:&ldo;哎呀,你看我刚才光顾着教导舍弟,竟没留意到先生你。我娘家姓吴,你称呼我密斯吴就好了。&rdo;
皓月并没有和密斯吴握手,单是冷淡的一点头:&ldo;密斯吴,我‐‐&rdo;
未等他把话说完,吴秀斋又抢了话:&ldo;我俩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rdo;
密斯吴听闻此言,立刻翩然转身,开始张罗着给两个人预备饮食。
密斯吴跟着霍督军过了好几年,所得遗产除了自己这几年积攒下的体己之外,就是这一座宽宽敞敞的好四合院。如今正是秋季时节,院内花糙尚未凋零,全被修剪得齐齐整整。密斯吴以准备早餐为名消失了片刻,再出场时却是大变模样,旗袍也短了,烫发也黑了,面孔也艳了,连脚上的高跟皮鞋都换了一双。殷殷勤勤的伸了手,她又给皓月盛饭,又给皓月端茶,同时谈笑风生,两片红唇大开大合。吴秀斋深知自家姐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在督军家中历练了几年之后,必定变得越发老辣,然而他这一趟带皓月过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姐夫的。端着大饭碗清了清喉咙,他瞄了他姐一眼,见他姐毫无察觉,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故而气运丹田,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