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道:“我不知道,可能,我不该嫁过来的。”
荀引鹤说江左杨的事并未影响沈知涯的仕途时,江寄月首先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为沈知涯高兴,真好,没有人可以阻止她的少年发光发热了。
可是,沈知涯的反应让江寄月始料未及,她不明白为何没了绊脚石后,沈知涯更加不高兴了。
是因为无法留在上京,还是荀引鹤那些并不客气的话?
其实没有必要的,不是非要在上京才可以施展抱负,万民比起远在天边的京官,更需要一个清正廉洁的父母官。
至于荀引鹤那些话,更无需往心上去,他是少年天才,自然挑剔,与他相比,天下所有人都是才气平平。
就算不看状元,沈知涯也是凭着本事,从乡试考上来的,他的才干是受朝廷肯定过的,所以完全不必要在意荀引鹤的话。
可是沈知涯还是好生气,生气到竟然失了态,生气到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是因为过往她说了太多次的中状元,才给了他压力吗?可她也说过,沈知涯就算一辈子都只能是童生,她也不会在乎,江左杨一介白身,也不妨碍他名扬天下,重要的是能找到喜欢的事。
沈母沉吟了下,道:“江先生去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我受了他恩惠,自然要帮他为你寻个好人家。江先生不是说在,只要你喜欢,乞丐也嫁得吗?正好阿月你与知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再没有比相爱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又能全江先生的遗愿,两全其美的事,我何乐而不呢?”
“但你要是觉得我都是为了报恩,便大错特错,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无论做我女儿还是儿媳,我都会很高兴,知涯能娶到你,根本就是他小子的福气。”
“但其实这件事,你认为娘还是做错了,对吗?”
沈母问道。
江寄月摇摇头:“都是我和知涯的错,和娘没有关系。”
“他抗婚时,我是真生气啊,拿烧火棍打他,说沈家没有他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子孙,不娶就滚出去。”沈母道,“后来他跟我道歉,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陶都景百罪缠身,凌迟而死,不过两日,江先生就悬梁自尽,就怕二者有牵连,若是娶了你,他不要紧,就怕连累到我,所以才会推拒。”
“这件事,他有好好地和你说过吗?”
江寄月愣了一下,沈知涯抗婚,被沈母举着烧火棍追着打,直接打到田里去这件事,传得很远,等江寄月知道的时候,里面已经添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话了。
那些婶母大娘也是好心,走了好久山路,来书院劝她。
一个说两人的地位今非昔比,沈知涯已有功名在身,以后大小都能做个官老爷,那些媒人都快把他家门槛踩烂了,沈知涯如今想挑什么样的千金大小姐就挑什么样的。
一个说江寄月失了娘家依仗,江先生又是不明不白走的,恐怕一般人家都不肯娶她,往后只能嫁个贫农或者给富商做妾室,可无论哪样,因为没有娘家倚靠,日子必然过得艰辛。
所以她们得出的结论,就算不知廉耻的生米煮成熟饭,也要把沈知涯留住。
她们教了好多办法,每一样都听得江寄月面红耳赤,羞耻得抬不起头来,可心底却一片茫然,知涯真的会抛弃她吗?
她一点也不敢问。
但还好,沈知涯还是来上门提亲了,江寄月等着他解释为什么要抗婚,澄清那些流言蜚语,但沈知涯一句都没有说,成完亲他就去另一家书院住着了。
所以今日亲耳听到沈母解释,江寄月还有些迟钝:“娘是说,其实知涯是愿意娶我的,只是他害怕连累娘,所以才抗婚的?”
“是啊,他担心你,又怕别人说闲话,于是常常趁晚上上山,去书院看你。”沈母道,“他说你总是睡不好,对着盏灯烛,默默掉眼泪。”
江寄月沉默了会儿,道:“他为何不进来抱抱我呢?”
江左杨突然悬梁自尽的事,让江寄月崩溃了很久,那是她最无助的时候,也是最渴望一个拥抱的时候,如果沈知涯愿意走进来抱抱她,她可能会好受很多。
但是也没有关系了,知道了那些难???熬的夜晚,原来自己并非独自强捱,还有人在默默陪伴自己,江寄月的心就暖了好多。
沈母道:“所以说啊,嘴长着是要说话的,你看,说开了,误会解开了,感情就能升温了,知涯就是越长大人越闷,有时候我这个做娘的都搞不懂自己生出来的东西在想点什么。”
“而且,”沈母道,“虽然我常骂知涯不要忘恩负义,但自己的孩子,这点道德我还是敢给他保证的,知涯做不出这种事的。”
江寄月点点头。
沈母道:“等他回来,我就说说他,外放为官就外放为官,不是非要留在上京的,重要的是一家人要在一起,你们小夫妻尽早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已经好过很多了,不是非要大富大贵的。”
江寄月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