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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无处可去,谁要和你呆在一起啊!”
“……”
“丹丹,这种朋友不如没有。”王桂芝堵住潭枫丹的耳朵,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令人难过,但是潭枫丹已经比王桂芝长得高太多也胖太多了,干瘦的中年女人像是吊在冲天的圆塔上,这个场面一点也不温馨,反而很滑稽。
后面的事情都是王桂芝处理的,她快刀斩乱麻,把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退了,把陈锦倩猴过来收拾了个人物品打发走了,又给潭枫丹在学校请假休息一段时间。
她永远是最可靠的妈妈。
警方那边,缉毒大队原本猜想后面有一条涉及到医院倒卖精神药品的利益链,以为钓到了什么大鱼,仔细一查发现是大学生偷同学的管制精神药品转卖,瞬间就没多少兴趣了,全部交给派出所处理了。
赵晔刚进去就什么都招了,还吓得差点尿裤子,但是转账记录、聊天记录一应俱全,证据确凿的事情,无论陈锦倩如何嘴上跑飞机甩锅都没用。
至于潭枫丹,她呆若木鸡,问几句才挤出来一句,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证词,又是受害人,警方也没再传唤她了,所以潭枫丹也不知道陈锦倩的结局。
总而言之,当潭枫丹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只看到公告栏上褪色的处罚公告,陈锦倩被开除了。
她曾经以为她能靠努力展翅高飞,却终究像是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飞得太高,飞得太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她的翅膀是用蜡糊的,会被太阳融化而跌落。
但是潭枫丹无心为她人的悲伤而分心,因为王桂芝正面临着重大抉择。
“丹丹,妈妈想把房子卖了,补偿一笔钱给他们。”“他们”指的是不幸去世的小女孩的家属。
虽然小女孩的误诊并不是王桂芝的错,虽然赔偿款比王桂芝在诊所几年拿的工资都高,虽然诊所利润的大头被老板拿走了,但是王桂芝实在是于心不忍。
诊所老板的辩解振振有词,父母后半夜发现孩子不对劲,怎么不赶紧往大医院送呢?孩子疼得都嘴唇发紫、直冒冷汗了,这么严重的病情一开始就不应该贪便宜来这种小诊所。
可是他们毕竟只是一对菜农,文化水平不高,又想着医生都说了没事,大医院离得也远,明天天不亮就要早起摆摊卖菜,孩子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忍忍就过去了。
穷人面对痛苦最多时候做得就是忍忍,可是谁能想到这次忍不过去了呢?
王桂芝最初起了做医生的念头,是小时候看到弟弟腹部疼得在地上打滚,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弟弟晒得黝黑的脸都发白了,父母不在,王桂芝急得团团转,可是除了握住弟弟的手感受生命的活力在消逝,别无他法。
尽管平时王桂芝时常会嫉妒父母偏心,受宠的弟弟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危机度过之后也是如此,但是看着弟弟因为痛苦而皱巴巴的脸,那一刻,王桂芝愿意拿她所拥有的一切珍贵之物,她心爱的花棉袄,后院亲手喂大的母鸡,年夜饭里唯一属于她的那个鸡腿,去交换弟弟的平安。
赤脚医生喊来了村里热心快肠的大人他们,轮流背着弟弟疾走几十里山路,接力把弟弟送到了城里的医院,医生一看就知道是阑尾炎,手术切完没几天,弟弟又能下床活蹦乱跳。
王桂芝想,要是我也能当医生就好了,这样就能守护家人了,这个想法直到后来父母带着姐弟俩进城,能方便看到医生,也没有改变,直到后来她有了女儿,同样是为了守护家庭,她没有再当医生了。
她是一位母亲,小女孩的妈妈也同样是一位母亲,将心比心,即使法律不会制裁她,她也过不了自己良心上那一关,所以王桂芝想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但是她没有什么存款,只能卖房子了。
王桂芝已经不年轻了,房价现在又涨地这么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挣回来,可是如果一套房子都没有留给女儿,她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妈妈。
“我听妈妈的,妈妈总是支撑着我前行,这次就让我支持妈妈一回。”王桂芝将其中利害关系掰碎了给潭枫丹讲,但是潭枫丹并没有多做思考便给出了答复,反正妈妈总是对的。
彼时楼市火热,房子很快就卖出去了,补偿了小女孩的父母后,王桂芝手上还剩下30万,她用这笔钱在潭枫丹的大学旁租了一间便宜的二居室,从小诊所辞职,全身心投入“陪考”。
大多数法学生在大三阶段会选择考研或准备司法考试,为就业做准备。颓废了两年,家里经济情况又不容乐观,如果能在大三通过司法考试,毕业取得法律职业资格证,那么就业时的选择也可多一些,尽早缓解家里经济压力。
潭枫丹期待着能早日给王桂芝办一个隆重的退休仪式。
此时的司法考试(后来叫法考)一般在9月下旬举行,考试时间持续两天,四门考试涉及八个法学科目,前三门均为客观题,第四门主观题,四门总分达到360分即可拿A证,部分偏远地区可降分C证律师执业。
司法考试说难不难,很多经验贴声称只要你拿出1000个小时就一定能通过,但社会通过率一般为10%左右。
由于法学院的学生都是全力以赴备考,通过率较高,有的名校甚至可达到70%,潭枫丹所在的院校,同学大多比较懒散,通过率反倒堪堪和社会通过率持平。
带着要让妈妈早点退休的美好愿景,在应付学校的课业之余,潭枫丹每天五点半起床,晚上12点才睡,如同牛吃草般,把知识点在脑子里反刍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