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轩在楼下应了一声,很快,饶山海和万大发走了上来。白璧成却又换回那个温润清雅的侯爷,宽慰两个大厨莫要挂怀落选,没有中选是他口味的问题,不是两位师傅手艺不好。
他终究是个侯爷,能这样体恤厨子,简直让饶山海和万大发十分感动。几句客气话说罢,白璧成又叫来车轩赏赐了银两。饶山海是个沉默人,也就罢了,万大发却感激非常,道:“侯爷,小的原本在官道上开店,来吃饭的都是车夫马夫,因此做菜油腻些,但侯府若有年节下的流水席,小的愿意来帮忙,不取报酬的!”
清平侯府十分契合“清平”两字,一年到头从不办酒席,但白璧成不愿拂他好意,便应承两句。等万大发谢赏告辞时,他忽然又问:“万师傅,我有一事相问,车夫和马夫有何区别?”
“车夫拉人,马夫拉货,”万大发憨声道,“车马店里就是这样区分的,其实都是套马拉车的。”
白璧成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他在虽县开店,虽县离黔州非常近,马儿跑半日便能到,说不准刀五也曾光顾过他的店。这念头一起,白璧成忍不住问道:“不知万师傅可曾听过刀五这个人?”
“刀五?”万大发想了想,“可是运高车马行的刀师傅?小的听说他前段时间出了事,说是……,人死在官道上了?”
“是,我有个小友负责办刀五横死的案子,因此想要问问你,可知道刀五与何人有冤仇吗?”
“冤仇倒不知道,刀五这人喜欢请客,小的对他有印象,就因为他常在小的店里耍大方,有时请五十碗烧肘子,有时又请二十斤酱牛肉,都是先来先得。”
“这么看刀五挺有钱的,”白璧成问,“都是做车夫马夫的,为什么他比别人有钱些?”
“这话小的也问过,听说刀五喜欢赌钱,手气好赢了就会张扬着请客。总之车马店的对他都不错,吃他一口念他个好不是。”
又是好赌的,不过车马店的人好酒好赌很寻常,干体力活的人,闲下来总喜欢找刺激。
“这么说来,他倒没有结过冤,”白璧成蹙眉道,“但他死得奇特,就算遇着劫道的,一刀杀了就是,何必要活埋了他。”
万大发见白璧成面带愁色,只是一心地想要替他分忧,于是道:“刀五虽然不与人结怨,但他祸害过一个姑娘。”
“这话怎么说?”白璧成忙问。
“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有段时间刀五拉货总是带着个姑娘,有人问是不是他的婆娘,他就笑着不说话,左不过两三个月吧,那姑娘忽然又消失了,小的听饭铺伙计议论,说是自杀了。”
“既然是自杀,又与刀五何干?”含山不解。
“听说那姑娘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又累又饿晕倒在官道上,被刀五遇见了,就把她救了回来。等姑娘醒来,刀五见她长得水灵,就不肯放她走了,唉,要说他非得收作婆娘也就罢了,可是刀五干了件缺德事……”
万大发说到这里,看了看含山,像是不好说下去。
“你只管说下去,”含山却道,“我并不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不必害怕冒犯我。”
她这么说,白璧成也没反对,万大发便接着说下去:“刀五也不知是不是赌运不顺,居然丧心病狂起来,让那姑娘去做皮肉生意,他坐着收钱,就这么着最多两个月时间,姑娘不堪受辱,就一头碰死了!”
“这刀五真是个畜生!”含山怒道,“活该他被活埋!”
“那姑娘死了也没人报官吗?”白璧成皱眉道,“究竟是不是自杀,总要官府论定才是!”
“侯爷您不知道,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口官府查不着也不会管,死了便死了,谁会去多事?和刀五一路车夫马夫大多沾过那姑娘,也不愿被扯进官府去问话,因此由着刀五挖个坑埋了人,就这么算了罢!”
他将两手一拍,虽然脸上有些惋惜,但也只是无奈。
“那你知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那名字很怪,我还真记得,”万大发回忆,“叫做黑玉。”
黑玉?这名字的确是怪。
“万师傅,关于刀五的事您若再想起什么,便来府上找我,但不要走前门,从后巷的小门进来,只说找车管家就是。”
万大发连忙答应着,又行礼拜辞,这才下楼走了。然而万大发走后,白璧成坐着发了好一会儿的愣,直到车轩在旁提醒:“侯爷,要不要叫楚行舟和那厨子上来?”
“他俩既然留下了,我就不多说了,日后遇事再吩咐就是。”白璧成有些心不在焉,“厨房你多费心吧。”
他说罢了起身,本想下楼去的,然而到了楼梯口转个弯,又上三楼去了。车轩瞧着不放心,忙向含山使个眼色:“姑娘跟上去瞧瞧,侯爷像是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