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杨志即将交战,不知道是依循惯例、是梁中书不懂军队细节的疏漏、还是梁中书对杨志武艺的信心、又或者是梁中书暗中期待给周瑾来个血的教训,眼看两人即将真刀真枪比武。
闻都监觉得不宜玩火,站出来劝阻梁中书,并直接提供了可行的解决方案。梁中书顺从劝告,没有坚持原有方案(如果要坚持,可以以军中人何惧生死的言语激将,边军应该下不来台、只能接受)。梁中书给予闻都监方案肯定。
比武结束,差距明显。梁中书话语中问题抛给前任“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要执行之前自己说过的话语。李都监出面回旋,要保周瑾职务,军方内部很团结——某种意义上就是不团结梁中书。梁中书依旧顺从。
比箭即将开始。杨志因为此前梁中书同意了比枪时控制杀伤力的方案,提醒梁中书是否需要继续控制弓箭杀伤,梁中书此时对杨志信心充足,表达了要教训军方的态度:“武夫比试,何虑伤残?但有本事,射死勿论”。这下言语说出来了,李成不好当面再拦,只能钻空子,在梁中书没明确指明的领域,安排双方都给面盾牌来降低伤害。杨志信心充足,主动提高自己难度、向军方透出自己实力水平,同时对军方也展现出一定诚意、留点未来的回旋空间。周瑾受李成回护之恩,站上了军方立场,这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基于立场利益的怒火蒙蔽了大脑的判断能力。
也许是梁中书不希望杨志与军方私下商量,也许确实李成交待和两人准备防护手段的时间已久,将台上催促比箭。杨志当面躲了三箭,拿着周瑾的箭当证据来见梁中书,这一行为是在暗示询问自己武艺已经充分显示,是否需要糊涂收场、不明面强行教训军方。
梁中书不依不饶:今天的演武一定要给军方一次打击。这个要求不见得一定是梁中书心胸狭窄,也可能是过往经历中军方确实太过横傲,必须有个彻底的教训,促使军方服从领导。既然梁中书明确号令、不考虑收手,那杨志服从执行。一箭不致命地射周瑾下马,以尽可能容情的方式完成了对梁中书的交待。两位军方主将都监不好再拦,梁中书也足够满意,准备落实自己言语。
急先锋索超因徒弟受挫,挺身个人出头维护(书中没有交待有人授意)。他自身职务高周瑾一档,可以以自身职务给出更大的利益空间,来当作赌注。但索超自身的身份其实不足以和梁中书对话,从前文看至少越了六级了。不论他个人是否英雄了得,这个在行为上应该都算不守规矩。个人理解,在军方,规矩松一些和更严格一些,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一定程度上还看带军主将的风格。
李都监见到杨志表现后,对索超依然有信心,乐意见索超出马为军方挽回面子。李成以捧杨志、认输一阵的言语,凭自己身份认同索超说法,完成这项军方提议。梁中书基本目的已经达到,觉得扩大战果的收益概率不小,征求杨志意见后同意安排,并且慎重交待、给予好马。这说明索超武艺名声在梁中书处是有耳闻的,不拉拢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索超的军方背景,以及其办事不仔细周全。梁中书给出自己马匹,如果索超战场上有爱先杀马的战斗风格,那么这一举动甚至还能限制索超的战斗发挥。李成也慎重安排索超装备,侧面可见索超平时装备和马恐怕确实不那么精良,也是被埋没的状态。由此可见索超对其徒弟确实讲义气。
梁中书多少表现出了紧张和关注,方便及时制止。演武按流程严格进行,在场各方都熟悉并且遵循号令,军容整齐严肃,烘托了演武氛围。
杨志索超斗了一阵;军方爱才惜才,也可能是更看得出凶险,闻都监拿令牌分斗,再两名主将一起代表军方向梁中书申请停手,多少有服软的意思。梁中书看不到进一步扩大战果的希望、目的已经达成,欢喜收场。
梁中书回府,过程中与街道百姓能够直接沟通,虽然距离感明显,但其为官至少不是远在天边、完全孤立隔绝于民众的。
不过这里用语很有意思,是“众老人都跪了禀”。为何非要点出这个“老”字,是强调没有青壮年?为何没有青壮年?是表示还不够懂事?那为何老人懂事就要这么做?为何捧虽然捧了,但捧的话没那么夸张(比如天授两位神将辅佑,必能保国安民、建功立业之类)?是不能?还是不愿?是否隐含梁中书掠夺百姓、青年有怨气不服的含义?总感觉这里有些意味不尽,不能完全确定。
索超升官,有军方兄弟聚众庆贺;杨志则投梁府,毕竟今天是代表文官集团打击了军方。虽然杨志过程留了手、结果也尚好,但总归成了对头,依然还是做自己本份事务。对杨志而言,东郭比武收益总体良好。从此梁中书经常带着杨志刷脸熟、杨志开始有正常收入、也算是一定程度结识了索超。结识对象上专门点出索超,说明军方多半已经记仇;同时即便索超也只是“心中也自钦伏”,到不了有密切来往、沟通信息的程度。此时军方与梁中书依然隐隐对立,杨志在大名府也是半孤立状态。
大概三个月后,家宴上,蔡夫人开始提醒梁中书注意岳丈生辰。梁中书明显对此也很敏感,反应准确到位,同时对蔡夫人多少表现存在疏离。蔡夫人先口称相公,略显疏离,见梁中书应对正确,再改用亲近些的丈夫称呼;梁中书先以名自称(古人长大有了字的情况下,自称名是表谦逊),后依然口称下官,如履薄冰。此后两人不再称呼,紧张环节已过,但梁中书还是用名自称,疏离感和警惕心依然悬着。
从梁中书陈述的信息可以看到,四月之时,钱已具备,相关人员用钱去采买货品;五月中旬,礼品准备周全,可以安排人送出。但去年送货失败,今年需要选择个送货的负责人。这部分潜在信息量很大,后面以生辰纲为主题时再作分析。
这里蔡夫人和梁中书的对话更显一分社会的悲凉:为什么梁中书任职是蔡京的恩典、不是国家的恩典?为什么梁中书上任哪怕不是报效国家、安顿民众,至少也是效忠官家、稳固统治,而却实际上是破坏国家、报效蔡京?更配上专门点出的“世杰”二字,世间英杰被控在这个环里,认知扭曲。官家个人目标稳固江山与安享太平;蔡京等人笼络人才、收刮财富、滚动扩张自己对世事资源的控制权;世间读书人出职之后不是为国、不是为民,或再有初心,也至少不能全心为国为民,大量精力用在回报和服务蔡京等人之上;武将集团分散分裂;各地吏员强化对本地的掌控力量;民间富人勾通官吏、交通江湖好汉以图自保;平民百姓各凭自己能力和运气照看自己生活。社会上下努力各向一方,官员阶层乃至吏员、富户对民众的榨取逐渐越来越甚(执政流程收钱只会越来越高、钱财不会从上向下走、那钱财最终能从何处出),社会聚合力量整体削弱,社会内部政治逐渐走向动荡。
抛开此时社会动态不谈,到这里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梁中书在大名府的任务繁多(算上保境安民),而自己几乎是孤家寡人。无论蔡夫人、军方都是梁中书的疏离对象,梁中书身边就没有个底细清白、能力出众、办事可靠的人可辅助自己,这就是杨志被发配到大名府、他了解完杨志的情况之后大喜的原因,杨志满足了上述全部条件,这正是他最需要的人。
梁中书到任一年多来,除了保境安民的基本工作,他还面对的问题包括:
1、文武不和。更确切的说,梁中书遇到的情况是武官群体不能完全听由己命,独立判断和单独行动的意识很强。毕竟这里是边境,武将地位相对要高一些。梁中书希望能进一步控制武将群体,哪怕是部分军事力量。毕竟这里是对辽前线,目前虽然整体和平,但还是有对外、哪怕是对内剿匪的战争机会;战争过程中,有听命自己的部队,则战争获利可以由自己获取,自然好过平白交给那些骄兵傲将们;当然,文武不和可能还有深层原因,这里没提,后续清风山可以作个侧面参考。
2、搜刮财富。每年十万贯生辰纲,折算大概半个亿的财富。我不知道大名府一年正常税收应该是什么量级,无从比对这生辰纲对梁中书的压力究竟多大。但从后文梁中书隐隐支持李固对卢俊义下手来看,想要在不导致辖区动乱的情况下完成这项任务,应该难度不低、而且一年难过一年;同时这里涉及蔡京与梁中书的关系——从蔡京视角来看,不论发生了什么,过去一年的生辰纲未到蔡京手上是事实。有没有可能是梁中书自导自演昧下了生辰纲?蔡京角度看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的。梁中书既然不是受益方、又拿不到贼人,他后面至少也要自证清白、全力完成任务。
全文来看,除去“世杰梁中输”这一根本方向问题外,梁中书各项行为其实都算可圈可点,至少看起来中正大方,其能力水平当的上他“世杰”这个名字。本篇名字连起来是:“粱中输周谨闻达理诚索超”,即输在膏粱上,本人完全谨慎、听闻通达、行事道理真诚,只是索取超过了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