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片刻,忽然都笑起来了,林涵道,“你早已经释然了,倒显得我不那么洒脱。”
沈兰心笑道,“我这样好的姑娘,先生可以不那么洒脱,不然岂非枉费我那样的伤心。无妨的,世间美食千万种,我还没有做遍吃遍,这才是我人生大事。”
她从前在出院就管林涵叫先生,心里有他,口中念出的称呼也带着少女的缱绻情思,如今想来,也是一段开心的时日。
“你这话说的,倒和我们家丫头差不多。”林涵摇摇头,“一双吃货,怪不得成了姐妹。”
“先生也是个讲究吃的人,春日糖渍牡丹,夏日莲花窨茶,秋日里桂子酿酒,我尚且记得那桂树琉璃灯,先生如春日盛景,奈何我与春风皆过客,过了也就过了。”沈兰心真心实意地道,“只是我仍然盼着先生过得好,以后莫要再自伤了。”
那样好的时候,连风吹在脸上都是甜的,可惜啊,都回不去了。
林涵空你说自己飘零良久,我亦何尝不是。
林黛玉悄悄提起裙摆,生怕被外头二人瞧见,见他们神情从笑到忧,又复笑起来,不赞同地摇摇头,“这男女之事真麻烦,还不如做菜,放什么食材,花什么功夫,便能做出来什么菜。”
静夜躲在她身后小小声道,“姑娘说得自己好像会做饭一样。”
林黛玉理直气壮地道,“我不会,可我会吃啊!”
三日之后,林如海不但让人把兰园的一干契约送来,还另送了五千两白银本钱。
林黛玉将锦盒推到沈兰心面前,“这个是父亲补给你的见面礼,那天仓促了,他觉得不太好意思,希望你莫怪。”
沈兰心道,“太破费了。”
林如海送的是一块白玉山水牌,玉质绝佳不说,更难得是雕工上乘,烟雨飘逸如水墨画。
“不要紧的,正好我有事求你,让我搭个顺风车。”林黛玉也不跟她客气,“昨日膳房的大师来找我,希望你能去膳房指点一二,方丈吃过你做的包子,都不想吃他们做的饭了。”
寒山寺方丈是个冷面老头,看起来超凶的。
像是那些素鸡素鸭,明明是素菜却取了荤名,拟了荤菜形态的,他是碰都不碰的,认为是犯了“意杀戒”。
沈兰心自己就是做素菜的,早将这姑苏城内大小素菜馆包括各家寺庙的斋饭吃遍,堪称知己知彼,所以对寒山寺方丈这个习惯也是清楚的,因此干笑道,“林妹妹,我那个是素蟹粉包,方丈肯吃?”
“不碍事,现在那个包子叫流丹包,哪怕它不是模仿蟹粉,也是个极其好吃的包子呀。方丈对我很照顾,我有好吃的也想分一点给他。”林黛玉托着腮,“过湿的馅料拿来蒸包子,包子皮会变得软烂,比直接炒素蟹粉难得多。可你做的却没有,最难得是醋味和甜味交融得恰到好处,酥软的素蟹粉和带一点爽脆的醋冻,只是皮冻我知道怎么做,醋冻是怎么做的?吃起来有些像海蜇,又没有那么硬。”
久病成良医,久吃虽然不太可能成厨子,但也能摸清许多门道。
如果不是怕显得太吃货丢了林解元的风骨,特别想赋诗一首赞美这个包子。
啊,说得自己都馋了。
“是用麒麟菜,麒麟菜煮出胶,将胶再晒干,就和寻常的海带海蜇差不多,要用的时候用醋泡发,然后切丁混在馅料里,和皮冻的做法差不多。”沈兰心解释道,“这个方子简单得很,我写出来,你拿给大师们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