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锐军大声鼓噪、戟指怒骂,裴无忌的心一分分沉入谷底,面色铁青,双拳紧捏。
宁朔军则指着神锐军纷纷骂道:“奸贼!”“狗贼!”“狗娘养的乱臣贼子!”却没有一声是骂丹军的。
孙恩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又瞠目怒喝,“裴无忌,你这卖国奸贼!竟是和谢朗联手作戏,要引贼入关!谋反作乱!”
薛蘅急道:“孙将军,这定是阴谋!”
“当然是阴谋!”孙恩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怒道:“薛阁主,你也上了谢朗和裴无忌的当了!”
薛蘅急得踏前一步,大声道:“这是丹军离间之计!”
孙恩却已转过身去,连声喝令。宁朔军顿时万箭齐发,射向神锐军。神锐军最前排的将士已进入一箭之地,又未执盾牌,只得纷纷躲闪后退,但还是有数十人倒在了利箭之下。
裴无忌神情木然地退后十余步,箭雨如蝗,射入他身前的雪地之中,翎尾剧烈颤动。
那边丹军渐渐合围。羽紫唇边带着得意冷酷的笑,拍了一下青云驹,大声道:“谢朗以爱驹相赠,表示诚意,我才说动大王,发兵南下,配合你们的计策。裴无忌,战机一瞬即逝,还不速速引我们入关?!”
裴无忌忽然转头,向关口后的裴红菱望了一眼。薛蘅呼声“不妙”,他已怒吼一声,反手夺过旗令官手中的大旗,冲向丹军。
薛蘅急掠而出,众人眼前一花,她已跃上战马,用力一夹马肚,战马长嘶,急奔向前,跃过了壕沟。
裴无忌此时已冲出了十余步,眼见前方丹军兵刃闪着森森寒光,忽然想道:义弟谢朗蒙受不白之冤,被全国通缉时,是否也如我此刻一般的心情?
越冲越近,阿勒与羽紫面上冷酷的笑容也越来越清晰。裴无忌忽听到身后怒吼声大作,回头一看,竟是神锐军也跟着冲了上来。他们虽然手无寸铁,却一个个紧捏拳头,神情坚决,仿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会退后一步。
裴无忌一声长叹,停住了脚步。心念瞬间转了数回,此时若冲向丹军,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尚不一定能洗清冤屈,反而连累神锐军死在丹军刀剑之下。可若不这样做,又如何洗清这个“叛国贼”的骂名?
他忽然仰头,大叫一声,叫声中充满了凄凉悲绝之意。他猛地抬起右腿,叩上手中旗杆,“啪”地一声,旗杆断为两截。
他执起一截,手腕运力,便要插入胸口!
神锐军骇得魂飞魄散,齐声大叫,“将军!”
蓝影急飞而至,一只手如铁钳一般扼住裴无忌的手腕。裴无忌内力半分都使不出来,转头一看,见是薛蘅。
他满腔悲愤无处可泄,虎目中隐含泪水,颤声道:“薛阁主,请你放手!”
薛蘅望着他,急急道:“裴将军,谢朗蒙冤入狱,为的是什么?!他能忍,你为什么不能忍?丹军这招,本就为除掉你和谢朗,你若死了,岂不正中他们下怀?!谢朗的冤情岂不永沉大海?!”
六五、十年伤疤已成痈
裴无忌心头一片茫然,面上神情数变。薛蘅看出他悲愤过度,一口真气就要岔入经脉,急忙伸手连拍他胸前数下,裴无忌蹬蹬退后两步,吐出一口血来。
钟飞等人将他扶住。他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猛然站直,一字一句道:“全军向大峨谷,退后三百步。”
军令一下,神锐军整齐有序地后退,丝毫不见慌乱,只是将士们的神情,皆悲愤不已。
薛蘅见裴无忌缓缓退后,眼神坚毅,显见已下定了决心。她放下心中大石,正要转身,忽听到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二哥,她就是薛蘅!是她杀了大哥!”
她望向丹军,只见羽紫身边,羽翠正指着自己,满面仇恨之色。
羽紫上下打量了薛蘅一眼,冷笑道:“薛阁主?”
薛蘅戒备地握紧了长剑,大声道:“阿勒殿下,羽将军,我大殷君臣相得之情,绝非你们可以离间的!”
羽紫仰头大笑,笑罢,忽然伸手,自马鞍边解下劲弓,取了三支长箭,大声喝道:“杀兄之仇,不可不报!”说着两腿一夹,驱动座骑,向薛蘅驰来。
薛蘅急速后退,只听飕地一声,羽紫的第一箭已然射到,她不敢怠慢,长剑一横,将这一箭击飞。可紧接着又有一箭射向她的下盘,她来不及变招,只得跃起数尺,可羽紫已料到她会跃起来,第三箭射高,便直取她的面门!
这三箭如流星赶月般射来,前后只在须臾之间,薛蘅人在半空,无法横移,只得在空中向后翻身,黑翎箭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她甫落地,空中一道寒光直取她的胸口。
薛蘅知是羽紫凌空而来,电光火石之间,她提起全部真气,向旁急滚,同时反手一剑,二人剑刃相击,火花剧闪。
羽紫一击不中,便知非薛蘅对手。他向后飞飘,大笑道:“薛阁主!咱们还会有再见之日的!”
他落回马上,回到阿勒身边,向阿勒说了一句话。阿勒点头,丹军便开始慢慢地变换队形,向后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