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块布,渐渐的在他的手里,变成一朵难看的花。江婉沐惊奇的瞪着方正粗大的双手,抬头望见他已是满脸的汗水。
方正瞧着桌面上那朵花,相当不高兴的嘟哝一句“又没叠成花样。”惹来江婉沐的轻摇头。他随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站起来想去用清水冼一把脸,低头瞧到江婉沐正盯着那朵花看,眼神专注而好奇。他有些脸红说:“小姐,你不要再看下去,我叠得实在太难看。”
江婉沐却有些惊叹的对他说:“方正,你行啊。这才拜师多长的日子,用这么软的布。你现在能做得花样来。”方正听她的话,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转到大树侧旁,就着那里放着的干净水,倾出一些水,洒在干净的帕子上,快快的擦拭过脸和手,重新坐回桌旁。他望着一张脸干干净净无汗印的江婉沐,张口就问:“小姐。你不觉得天气热吗?”
江婉沐抬头望着遮去太阳光的树荫,说:“我不觉得热,这大树下,有风吹着凉快。心静自然凉。你太急于求成求完美。心里着急,自然觉得外面热。方正,你慢慢来。学手艺不能心急。你师傅正当壮年,你还有得是时间,可以跟着他慢慢学习。”方正望一眼说得如此轻松的江婉沐,想着自家妹子说她,从前到现在,每日里都要用几个时辰来写字。他的心情立时平和些。
方正望着江婉沐轻声说:“小姐,师傅他不是壮年人。他只是外表显得比同年纪的人,显得年纪轻些。”江婉沐仔细端详过掌柜,见他身形挺拔,最多不超过四十岁。以宁朝平均寿命六十岁,他还算是壮年人。方正瞧着江婉沐一脸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觉得这般模样的她,才有些象是一个小女子应该有的样子。
江婉沐经常给人一种历经苍桑的感觉,总觉得她对人对事非常的淡然。方正拜师后,听掌柜提及江婉沐时,有一次慎重的说:“方正,东家这人瞧上去性情温和,其实她这样的人,非常的坚韧不拔。她待你们如亲人,你们要珍惜她的这份情谊。她这种人,绝情时相当的绝情,你瞧她从来不提及家人,好似从来没有过家人一般。”
方正听出掌柜话里略微带着打听的意思,他当时只是静静的微笑着,只当没有听明白暗示的话。自江婉沐有心放他们两家人自由时,他已决定此生绝对不出卖她,只要她有需要,一定会站在她那边支持她。江家既然在江婉沐心里是过去的事,是她希望永远不再相交的人。他自然遵守着这一点,不再对人提及江婉沐和江家的薄弱关系。
掌柜的瞧着新收的徒弟,见他听懂那明显暗示的话后,却是笑而不答装不知。许久后,他欣慰笑着点头说:“看来我和东家的眼光同样好,她认准你,敢把生意交给你打理。而我收的徒弟,能做一个有心人,是师门的幸甚,是我的幸甚。你是她手下的人,她重视你,师们的来历,不要对她太过隐匿,你可以同她说这事,我不会反对,我相信东家的为人。”
方正想到这里轻笑起来,望着江婉沐说:“小姐,我师傅这一门,长时期修练下去,是能够保养身子,显得外表比同年纪的人年轻。师傅现在已经五十五岁,他的两个女儿,最小的都是三十二岁的人。师傅这一代,师尊只收三个徒弟,师傅是最小的弟子。他们三人到目前为止,只收下我这个徒弟。这门收徒弟比别的门派艰难,有许多规则和条例限制。
据说师傅原本在京城中多年,一直未碰到有缘人,正想着去外地碰运气,瞧瞧有没有希望。是大师伯请人未卜先知算到,他在京城才会有收获,师傅才同意过来帮小姐打理店铺。至于怎么选到我,这事是师门的秘密,我不方便同小姐细说。只是师傅说,尽管我们这门派,有种种的好,但生老病死这事同样挡不了。大师伯和二师伯年纪渐老,身子瘦弱。所以师傅希望我能用心再用心学习,尽可能的多学些。”
江婉沐听得兴起,倾身过去跟着压低声音说:“这门既然收徒这么艰辛,为何不收自家的儿女为徒?那样也算得上名正言顺。”方正听后笑起来,同样倾身低声音说:“这话我也提过,如果师傅收自家的女儿,或者女婿为徒,今时今日不必担心教不全我。”两人同时一起坐正身子,若有所思的轻笑起来。
方正笑一会后,想起是到底现在说的是自已师门。他望着江婉沐解释说:“小姐,师傅说如果这门收徒有这么简单,他的师门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江婉沐伸手阻止方正说下去,对于各个师门的秘事,她虽然有好奇心,却知道了解得太多,对自已不会是好事。她笑着转开话题说:“方正,那你想亲自去中南这事,近期是没法子成行?”
方正轻摇头,神色慎重的望着江婉沐说:“小姐,你现在有心想让我去中南瞧行情吗?”江婉沐眉眼轻蹙后,点头说:“书肆的生意,近些年,只能求稳求平求好名声。对于挣银子的事,只能瞧布店这边。如果中南的行情好,有这样一条通道,自然比完全依靠京城供货好。只是如果你没有时间,这条路明年时再去想。你就用心跟掌柜好好的学习。
我瞧了你给我这些资料,觉得这条路可行。也许做得好,将来我们可以多开一间布店。实在行不通,不过是多花银子,让你辛苦一趟。”方正听得连连点头说:“小姐,那我再去打听仔细,只要稳妥后,到时跟着镖局一起去中南,那样路上安全,带货回来时也能有保障。小姐,师傅那边你放心,我能够多经些事,对我自已和布行都是有好处的。”
江婉沐见方正可以出行,便不再纠结此事。她虽然不知布店掌柜这师门根深如何,不过介绍他来的人说过“好好用心待他,布店和布料方面的事,以后就不用你多去费心。”江婉沐把面前纸张递给方正说:“我瞧着你准备的妥当,只是一路上会出现什么事,就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要仔细些,有些事情一定要打听清楚,才能安排出行的日期,人一定要来安来回。”
方正接过几张纸,笑着点头说:“小姐,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会仔细着,能够出行到中南,我先去长见识,能做决定的,我会多带些货样回来,我决定不了的,就带一些新货样品回来。镖局的事情,我打清的清楚,这家镖局这些年走镖一直稳妥。这几个月,布店挣了的一些银子,我想全部带过去。只是担心布店里近些日子,进货的银子不够用。
我同木根商量好,想先从他那边借些过来,木根的同掌柜的提过这事,他说开借条就可以。只是这事情,还要小姐点头,我们两人才敢行事。”江婉沐听后点头说:“银子的事,我来想法子。以后一定记得,不要从书肆那边挪银子,毕竟是我和别人合伙开的店,银货一定要清楚明白。那个东家相信我,才肯和我合伙,我不能坏了行规,伤了别人的心。我们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
方正瞧着江婉沐神色,细想后说:“小姐,这回是我想事不妥当,不关木根的事情。我太想一次到位,忘记有些事急不得。”江婉沐听他的话,笑着点头说:“方正,我们还年轻,有些事情不用急。你努力往前冲时,也要注意细节,这样你将来一定能做到大管事。只是现在不行,我们要慢慢来,每一步都要走稳,同时不能伤了朋友的情。这次,你是一心为店里的生意,想得不够周全。虽说能够相互借支,但布店没有到危机关头,绝对不能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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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责问
夏天最热的时候,方正和木根爹两人跟着镖局出发去中南。天气炎热,江婉沐在王府呆的日子多,她爱把房间的窗子全打开通风。连皓有时会来院子里,却未曾再进过她的房间。最多在她房间窗外候上一候,江婉沐查觉后,会起身对他行礼问好,他会随口问一句:“你呆在房间做啥?”江婉沐会把自已正在学做的针线活,拿到窗边递给他看。
近些日子,或许太阳太过猛烈,江婉沐有些日子没有出王府右侧门,而连皓同样未曾进过院子。江婉沐心里轻松一些,她一直担忧着连皓说教她认字写字的事情,现在想来那人也就是随口一句话。她闲时,趁着院子里人少,会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树荫下坐一会,拿着自已正在纳的鞋底,一针又一针慢慢的做活。
江婉沐其实很喜欢这个院子,只是她一向不喜欢闲人太多,所以她坐下后,对所有上前来的人,都只是淡淡的笑着点头再拒绝。连皓的院子里,没有花枝招展般的繁华风景,只有清爽的几棵树木风景,这样很得江婉沐的心意。繁华似锦的后面,总会牵涉着凄凉无比的现实。江婉沐这种小思量,从来不会对第二个人说。因为人人爱锦上添花,少有人会雪中送炭。
吉言手里拿着正在做的鞋面,走到院子里,一眼瞧到树荫下面低头做活的江婉沐。她的头上只用一根银钗,素色素柳条的细麻衣,她听到动静后,抬头望过来,那神情总能给人一种安适自在的感觉。江婉沐转头望着过来的吉言。瞅到她手上的鞋面,笑着招手说:“坐到这里来。比房间里要凉爽。”
吉言笑着走过来,在她的下方侧坐下后,小声音说:“小姐,这院子里的妇人和丫头们,用的发钗都比你头上的精美,穿的衣裳要比你身上衣裳明亮。”江婉沐听她的话轻笑起来,眼光略微扫过站在角落处的人,见她们果然一个个华美无比,各有各的姿态。她打量一眼吉言。见她也只是轻挽发,头上只用一根木钗,穿着素花细布衣裳。
江婉沐笑着说:“各有各的爱好,天气这么热。让我顶着重重的发饰。那日子对我来说实在难受。如果不是要固定好头发,这一根钗我都不想用。”吉言想起那次老王妃大寿江婉沐的发,连忙说:“小姐。老王妃大寿那日,你的发上没有用一根钗,我觉得小姐那天格外的好看。小姐,你可以梳那样的发。”
江婉沐笑瞅她一眼说:“那头发梳理起来太费事,我可不想天天花功夫在那上面。不过你要记得提醒我,等到天气凉快。我要给自已添置一个金冠和几样钗饰,总不能次次素发见人。还要在这呆一年多的时间。我不能凭白让势力小人低瞧我。”吉言听后笑着点头说:“好,上次哥哥说他认识一个做饰品的女子,小姐,你不是说想把旧银钗改改吗?
我们到时叫哥哥带着我们,去那瞧瞧有没有新花样?那种店,比外面的金银店实在便宜,而且样式要新潮。”江婉沐本来就不喜欢去金银首饰店,那里的掌柜和店员,人人眼里都只瞧得见银子,瞧人先瞧衣着。江婉沐想想自已头上的银钗和房间内的金钗,笑着点头说:“好,这样我不用添啥钗,就把两样钗改下样式就行,这类东西添多了,到时打理带走麻烦。”
吉言原本想多劝她几句,听她这话后,笑着点头轻声音说:“小姐,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江婉沐笑瞅着她几眼,想着木根同自已求情的话:“妹妹,吉言脸皮薄,你别总是爱取笑她。”她忍下到嘴边的打趣话,把手里的鞋底递给吉言看。吉言接过江婉沐手里的鞋底,瞧着那一针紧一针松的鞋面,轻叹着说:“小姐,这鞋底只能用在冬鞋中间那层。你做针线活时,要用力均匀。”
江婉沐受益般的点头说:“嗯,我听你的,慢慢的磨练针线活。我以后要亲手给自已做衣裳。”吉言听着江婉沐的伟大目标,瞧着手中明显粗糙的针角,头疼的瞧着她说:“小姐,做衣裳的事,现在暂时不说。你慢慢的做鞋底吧。鞋底做好后,我们再来做鞋面。”江婉沐听着吉言誓死要把鞋子活做完的话,点头轻叹息说:“好吧,千里万里的路,都要从第一步开始。我不着急,慢慢来。”
江婉沐把手中的鞋底一针又一针纳好,完工后,自已拿在手里,细细的打量着,虽然没有吉言的针角均匀,她自已还是很有成就感,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个样品。吉言绣花要换线时,抬头望到江婉沐,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鞋底,顺手把自已手里的鞋面递给她看,说:“小姐,你后面的针角比前面的要好些。你瞧瞧我鞋面的花样,这花蕊用那种黄线好看?”
江婉沐接过鞋面,瞧着鞋子正当中几朵黄色的花骨朵,笑着开口说:“用浅黄明亮色的线好看。”吉言这时突然定定的盯着江婉沐的后面,她的这种眼光,让江婉沐瞧后,有一种毛发耸立的感觉。她赶紧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见大红色大明花薄绣锦衣的王妃,俏生生的立在大树旁边,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正盯着她一丝不放松。
王妃的身后跟着一群华美着装的妇人和丫头们,两相对比下,显得树下的江婉沐和吉言两人,格外的与众不同。江婉沐站起身,顺手扯起吉言,两人走离树下后,面对着王妃行礼问候:“王妃好。”吉言略有些抖动的小声音的跟着问好。王妃冷着脸,她从上到下打量着江婉沐,问:“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管家,可是苛刻了你?”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瞬息间沉静。
江婉沐摇头说:“世子夫人和二少夫人待我一向亲近,她们为人温和公平,怎么会苛刻我?衣食住行方面,她们相当的照顾我,比我在娘家时,还要照顾的妥当周全。只是天气炎热,我历来随性些,贪凉爽,喜欢不出院子时,穿一身居家的衣裳。”她说时眼光不小心的望到王妃身后人堆里面,明玉和明透两人瞅到她时,同时低垂下的头。
王妃身后的妇人,瞅一眼坦然的江婉沐,对王妃说:“主子,不如进房间去休息一会,再慢慢的问三少夫。”王妃瞧一眼低垂下眼的江婉沐,冷冷‘哼’一声音说:“我在院子时坐坐,你们去三少夫人的房间瞧瞧,出来同我说说就行。”院子里的管事立时搬来凳子,很快就把遮凉的细纱布拉起来。王妃身后的妇人,一脸谦意的瞧向江婉沐。
江婉沐接过吉言手中的鞋底,对她说:“你去打开房门吧。”吉言对妇人做出请的姿势,两人走向房间。王妃坐下后,瞧到江婉沐手里的东西,说:“拿过来,让我瞧瞧你的针线活。”她身后立时有一个妇人,上前接江婉沐手里的鞋底和鞋面。那妇人拿过去后,把鞋面和鞋底递给王妃瞧。王妃身后的人,跟着眼光望向那两样。
王妃瞧着鞋面和鞋底问:“这两样,那一样是你亲手做的?”江婉沐住进王府后,王妃一直冷淡着江婉沐,从来没有进过这个院子,这回明显是善者不来。江婉沐平静的说:“鞋底是我做的,鞋面是我身边人做的。”王妃的脸色时沉郁难看起来,她紧握着鞋底说:“小家小户的女子,初学针线活都做得比你好。你瞧瞧你这针角,一高一低一紧一松的,就是走山路,都走不出你这针角来。”
江婉沐平静坦率的点头说:“王妃说得对,我还要多练练针线活。”王妃的眼光如刀般锐利,盯着江婉沐的手说:“我瞧婉逸的针线活做得相当不错,你们同为姐妹,为何资质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