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未听过母亲用这么尖锐又咄咄逼人的语气讲话,她母亲从前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在学校的工作就算是带一群青春期的学生,但每年过节,都有很多母亲从前的学生来家里拜访。因为她总是很有耐心,对学生认真负责,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很少有人会不喜欢。
姜淮安抿唇,那张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跟她年纪不太相符的复杂。
很快病房里传出来了她父亲的声音。
“我看你一天在医院真是想多了,淮安也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会照顾她。你现在闹着要把我们百年之后的财产现在分给她,她难道不会多想吗?”
“你照顾她?你就说说你现在有照顾她吗?这段时间,你回了几次家?”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似乎怒不可遏,忍不住开始咳嗽,“我现在还没死呢,你都不把女儿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因为侯阿姨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这一个月来,女儿周末都是在外面吃饭,我哪里知道你居然一个月都没有回家。周末连女儿的三餐都没有照顾好,把姜姜交给你,我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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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阿姨就是姜母请的钟点工阿姨,因为姜淮安说平日里她都在学校吃食堂,家里留着做饭阿姨也是浪费,所以这才换了人。
谁知道侯阿姨说最近周末去家里打扫卫生时,家里厨房没有开过火的痕迹,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姜淮安的父亲回家。
对于姜母来说,丈夫如今要在外面怎么乱搞,她已经不在乎,也管不了,但是唯独在女儿的事情上,谁都不能敷衍。
姜父听见妻子的指责,大约是有些心虚,嗫喏道:“我工作上走不开。”
“你走不开那好,现在就把名下的房产和存款都转到女儿名下。我也不要你别的什么钱,但女儿该有的,你现在就拿出来。日后你也不用回家,你想忙你的工作就去,家里我会请保姆。”姜母的意思很明确,她指望不上丈夫照顾女儿,既然人不能到位,那钱就一定要到位。
从前她不觉得一家人之间,钱财有什么必要分那么清楚。所以才会在丈夫创业之初,需要帮助的时候,不遗余力地帮助他,愿意替他承担风险。反正钱花光了是可以自己赚的,一家人能过得高兴就好。
可是现在,姜母已经觉得指望不上丈夫。女儿现在还没有成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离开之前,保证女儿在十年之内,都不会有钱财上的困扰。至于之后,她相信她的女儿一定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独立自主地生活。
姜父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她?”
躺在病床上的姜母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觉得多跟眼前的男人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你现在拖着不办,那我只好去亲自找找现在跟你交往的那位女士。”姜母说,她平日里温和惯了,一旦犀利起来,却是能很精准地掐住丈夫的七寸,“当年你是创业资金是怎么来的,我父母留下的房子,财产,我教书多年的积蓄,是怎么一笔一笔交到你手里,你是如何靠着老婆家的钱,站稳了脚。现在你老婆还没死,你就想着去外面勾三搭四。要是她也知道你从前就是一个没钱的窝囊废,入赘到我家,你猜猜看,你现在交往的女朋友,还能跟你在一起吗?还能看得上你?”
姜母知道丈夫的自尊心很强,从前入赘到她家,恐怕他从未跟人提及。
她以前不在意,既然是活生生的人,当然会有优点和缺点,既然爱一个人,当然是爱对方的优点,也包容对方的缺点。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丈夫还算年轻,日后如果有了自己孩子,她女儿还有什么位置?
姜淮安站在门口,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在病房内的父亲此刻该是如何震怒。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从医院出来后,姜淮安准备回家。
她今天最终还是没有走进病房,好像推开那扇门,她世界里虚构的和满的假象,就真的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但姜淮安没想到自己刚走出来,就在三院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能不熟悉吗?中午还一起吃了饭,周以律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他个头又很高,少年眉眼冷峻又带着几分乖戾,哪怕抱臂靠着墙安静站着,也足够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
姜淮安脚下一顿,她还没有考虑好自己应不应该上前打声招呼,耳边就已经先传来了周以律的声音。
“姜淮安。”
周以律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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