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越下,他越觉得整盘棋,似受到庭见秋的白子的蛊惑一样,近乎本能地,跟着庭见秋指尖的引导走。
——因为庭见秋总是快他一步。
她本就行棋效率高,步调快;不仅如此,她总能先元天宇一步,判断形势,计算出哪里是当下的急所,最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率先抢占,令元天宇被动应战,如蝇虫本能地趋光。
不,这不是力战型棋手的棋风。
这是他曾见过的,在……
“眼熟吗,元天宇?”似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庭见秋轻声开口。
元天宇被她的话音一震。
庭见秋似霜刃一般的眼神,自盘面上,扫至他的颈间,最后,对上他的眼。
他手握黑子,心跳如擂鼓,任棋钟时间空空流逝,埋首谛视眼前的棋盘,脑内一片空白。
无论多么无法面对,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局不足二百手的棋,如白龙盘黑木,完全在白子的掌控之下,已无力回天。
除非庭见秋犯下巨大的失误。
……就像,云松杯,他对阵谢砚之,犯过的错一样。
“你认得出这是谁的棋路吧?”
元天宇几不可察地吞咽。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见他没有回应,庭见秋似苦恼地偏了偏脑袋:“认不出来吗?亏我学了谢砚之这么久。”
控盘手,谢砚之。
每每提起这个名字,他心头都会涌起陈旧却仍新鲜的恐惧。围甲以来,多少碾压大胜,多少赞誉加身,都无法洗脱一场惨败的阴霾。
“我只是想用谢砚之的棋,堂堂正正,再赢你一次。”
庭见秋也看出来,这盘棋,黑棋已无翻盘的可能性。
但元天宇不能认输。他无法承受输的结果。决不能……
他硬着头皮,跟着庭见秋,再应一手,试图将中腹扭曲盘旋的黑色长龙救活。
庭见秋不再小声低语,垂下眼,跟着落子。
白棋棋风再度一变。长剑出鞘,庭见秋换回自己熟悉的行棋风格,锐意嗜杀,三两下点刺、断打与倒扑,又葬送黑棋长龙一处眼位。
长龙奄奄一息,龟缩在盘面之上,如一滩烂肉,引颈就戮。
元天宇投子认输之前,庭见秋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封锁黑龙出逃的唯一一丝孔隙。
“原来你是更想输在我的棋上。”庭见秋粲然一笑,纤长眉眼深刻上挑,“你早说呀。”
钟氏杯赛至第五轮,胜者组只余4台,8名棋手争夺4个出线席位。
一局终了,庭见秋起身,反手捏了捏紧绷的肩颈,左右看了看。
两桌仍在鏖战之中。仇嘉铭一桌已经空了,不知是胜是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