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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天宇,你已经废了。错过这一届钟氏杯,再等四年,过了棋手的职业黄金期,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元天宇哀求:“爸,别放弃我,我还可以去经营棋队,还可以办比赛,推广围棋事业……”
不等他说完,肩处传来剧烈的痛楚,他泛白的眼前,只闪过一瞬圆形的观音莲花底座,下一秒,他便脱力般地跪下,两手在黑暗中摸索父亲的腿,迭声哭喊着爸爸。
即便幼时受罚的经验告诉他,此刻再如何呼喊元修明,都没有用。
击打的闷响,元天宇的哭求,和元修明压低的叱骂交叠:
“这些年,花心力,花时间,花钱,怎么就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废物?你知道网上,圈里,怎么说你的?怎么说我的?女人都下不过,女人都下不过,将我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毛壶冰终于克制不住,从厨房奔来,牢牢抱住蜷在地上受罚的元天宇,满面冰凉晶莹的眼泪,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尖声对元修明喊道:
“修明,孩子大了,不能再这样打了!”
元修明语气平静,垂下脸看她时,如打量一只瘦小美丽的宠物:
“犯错了,就得管教。我是为他好,否则他永远不长记性。”
毛壶冰罕见地顶嘴:“你打了这些年,有用吗?孩子又不是故意输棋的,你也不是没有输过棋,你难道不知道孩子输棋的心情吗?”
客厅里,气氛诡异地沉寂下来。
元天宇觉察到母亲说了绝对禁忌的话,赶忙反抱住毛壶冰的胳膊,慌乱:“妈……”
然而已来不及。
元修明一把攫住毛壶冰骨骼突出的肩,将她从儿子身上撕扯下来,甩至一边。毛壶冰身体重重磕在黄梨花硬木长椅上,惊恐地尖叫一声,求助地望向自己的儿子,元天宇只挪动身体,缓缓向后撤了一步宽的距离,两手护头,将身体防卫性地蜷成一团。
元天宇眼前失焦,一枚青枣大小的菩萨面,像笼上雾气,在他眼前模糊地不断摇晃着,击打的重声与母亲的尖叫混在一处,令他纵使闭上眼睛,也无法逃避自己身处的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噗一声,木质菩萨小像从脖颈处折断了,椭圆形的头颅坠到实木地面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不动了,纤长眉眼似笑非笑,浑不觉断首之痛。
“元天宇,你看好了。今天你妈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输棋。”
元修明立在倒地的妻子面前,缓缓从两边耳朵上,取下助听器,放在身后红木小几之上。
从方才开始,耳边就一直响起两个女人的声音。一是来自眼前的妻子,二是来自三十年前的陆长玫。——连他都产生了一瞬的恍惚。分明从未见过陆长玫流泪,为何此刻,却能听见她的哭声?
取下助听器之后,毛壶冰的声音霎时变得模糊,像从海水里传来的细微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