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这种笑也会叫人心寒。
他带着一脸笑容走进“王家酒馆”,因为这一条弯曲的小街上也只有“王家酒馆”的门开着。
酒馆门口还站着个大汉,就好像怕他认错了路,特别站个人在外面似的。
皇甫山走进酒馆里,他仍然坐在昨天他喝酒时候的桌子边。他伸手向伙计招手,道:“四两烧酒,五十个羊肉饺子。”
又见那大桌边,关大魁挺胸起立,却被一个虬髯大汉一手按住。
很快的,小二把皇甫山的四两烧酒送上桌,把五十个羊肉饺子也端上来了。
皇甫山发觉屋子里大桌边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二阎王”关大魁,几次欲起却被那虬髯大汉按住。
昨日的几个人都不在,皇甫山以为他们怕了——既然打不过,又何必来送死?
酒喝完,羊肉饺子也吃了四十个,皇甫山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放,道:“伙计,算帐。”
突然,大桌上的虬髯大汉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破锣,比驴叫也差不多,道:“这顿酒饭我请客。”
小二本来就没出来,闻言更不会出来。
皇甫山又是那么笑笑,不客气地收起银子。
就在这时候,“二阎王”关大魁倒握着他那把泛青色尖刀站在皇甫山面前,他面上肌肉紧绷绷的发红光,黑面上两只眼睛似虎狼,沉声道:“小子,石壮为什么不来?”
皇甫山道:“买几样东西我这个伙计还办得了,用不到我的老板亲自来!”
关大魁嘿嘿笑,道:“只怕你一件东西也买不回去。”
皇甫山道:“是你叫他们关门的?”
关大魁得意的道:“白马镇都听我的。”
皇甫山道:“姓关的,你为什么同我的老板过不去?他得罪你了?”
关大魁冷冷道:“石壮那小子不上路。”
皇甫山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老板替你往省城送东西?你有的是人。”关大魁嘿嘿冷笑,道:“你真想知道内情?”
皇甫山道:“我一定要知道。”
突兀间,关大魁一跃而上,桌椅未动,身形闪掠,看上去好像数条人影往一个地方集中似的,人影儿便也带着数把泛青色尖刀往一个地方切过去,孰真孰幻,却是令人无从辨识。光景关大魁的看家本领“幻刃十八杀”抖出来了。
皇甫山仍然那么的一笑,笑意昂扬中右手却快得宛如要追回逝去的千百年流光,又似在流星群中捡拾那最炫目的宝石似的,他手一伸,半空中关大魁一声怪叫,整个身子猛的蜷曲,重重坠跌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一溜鲜血直喷。
鲜血有其独特的气息,这种气息不只是感受上令人不快,情绪上也令人激荡。
然而,此一时刻却没有人不快与激荡,皇甫山没有,那坐在大桌边上虬髯大汉更没有。
虬髯大汉不但未激动,他还拍手喝采:“好,好一招摘星手,着实少见。”
皇甫山淡淡的道:“你的人怕是活不成了,你难道不应该过去看看他?”
虬髯大汉淡然至极的道:“为什么?”
皇甫山道:“因为你是他邀来助拳的,也可以说你是受雇于他。”
虬髯大汉摇着头,道:“你错了,认真说来,关大魁还得听命于我。”
皇甫山双目一亮,道:“就算他是你部下,你仍然应该过去看看他。”
虬髯大汉道:“不必了,那一声撞墙,我便知道他活不成,对于一个濒死的人,探看与否均属虚伪也没必要,因为形式上的关切绝不能改变事实,有道是‘将军难免阵上亡’,关大魁死得其所。”
皇甫山又是那么一笑,道:“这论调却也新鲜。”
虬髯大汉冷冷道:“不新鲜,朋友,这种论调最平实,我们都一样对死亡无奈,但对造成死亡的因果却可以加以补救或讨回一定的代价,关大魁不会白死。”
皇甫山道:“姓关的本可以不死,如果你先他而出手,他现在仍然活着。”
虬髯大汉道:“我说过,关大魁的本事层面比我低,他这是一种尽忠的表现,我不拦他。”
他顿了一下又道:“唯一令我叹惜的,是关大魁的运气不佳,就如同你一样,朋友,你亦免不了要看造化。”
皇甫山又是那么一笑。
他这一回笑得更好看,两只眼睛还暴露出祥和的光芒,就好像同个老朋友在话家常。笑着,他垂下双手,道:“我只相信实力,命运与造化只是俗人的无奈说词,朋友,你不是要为姓关的讨回些什么吗?我在等你了,你还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