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连忙整理甲胄,带着十数随从肃立一旁,恭敬地低头。这乃大汉官员遇见上司的礼仪。
敖烈满心挂念肥如与渔阳的战局,无暇多留,向程普微微颔首致意,随后扬鞭越过众人,疾驰而去。
突然,一声豪迈的嗓音响起:“且慢,你要去何处?”那是孙策特有的嗓音。
程普惊喜回首,低声道:“公子,你醒了?”
孙策仿佛未闻程普的询问,目光直直盯住敖烈,追问:“你要往何处去?”
敖烈转头看向孙策,揭开虬髯掩盖的面具,露出笑容:“五个时辰已过,可曾想通、想明了?”
孙策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却未出声。
原来,昨夜一战,不仅是敖烈突破瓶颈,孙策也接近了突破的边缘。敖烈深知孙策的实力变化,若能领悟其中奥妙,实力必有大幅提升。然而孙策天性高傲,首次战败难免影响其心,尤其是败在同被誉为小霸王的敖烈手中。这挑战了孙策固有的认知,可能导致心理障碍,阻碍他的突破。若能跨过此关,则实力大增;若不能,武艺恐将停滞不前。但从目前看,情况尚可。
敖烈轻叹,语重心长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之常情如此,善泳者溺,会游泳的往往溺水。有执念是好事,但切勿过于执着。此理亦适用于你的奇异武功。”
敖烈与孙策年纪相仿,但这番长辈训导,竟没引起任何人反感,仿佛理应如此。包括年近不惑的程普在内,都专心倾听,品味敖烈字里行间的深意。
话说罢,敖烈不再停留,催马踏上征程。
孙策低声呢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重复几遍后,他似乎有所领悟,盘膝坐地,闭目沉思。此时的孙策,傲气褪去,如同洗净铅华的璞玉,陷入短暂的宁静,静待雕琢成美玉。而敖烈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像世间最锐利的刻刀,助孙策完成最后的蜕变。
当敖烈大军远行数十里,孙策在原幽州大营的空地上睁开眼,双眸闪烁,令人不敢直视。
程普立刻感受到孙策的转变,虽不如敖烈变化明显,但他依然察觉。孙策的成长历程程普了如指掌,任何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公子,你醒了。”程普询问。
孙策微笑着点头,以比先前柔和许多的语气问:“程叔,敖。。。骠骑去哪儿了?”
程普笑道:“敖骠骑治军严明,部下未透露行踪,但我看见他们北进,想是去渔阳征讨叛贼张举。”论武力,程普在三国猛将中并不出众,但在行军布阵上,他是好手,因此一眼看出敖烈的动向。
孙策笑答:“好,我们去渔阳找他。”
程普原以为孙策经历挫败和领悟,已学会收敛锋芒,刚才那温柔的语气便是证明,但他万没想到,孙策醒来首要之事仍是寻敖烈!欲开口劝解,却被孙策拦下。
孙策含笑说:“程叔放心,我们此去并非找敖。。。那个人的麻烦,呵呵,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份人情总要还的。”
听闻此言,程普暗自宽慰,不论孙策为何找敖烈,只要不是挑衅,他就任由孙策。
辽西治所,肥如。
城墙上,公孙瓒忧虑地看着城下围城的叛军,忍不住叹气,对身旁的刘备低声道:“玄德,你失算了。给魏攸一晚时间,我们成了瓮中之鳖。”
刘备闻言,白皙的脸庞掠过一丝愧色:“伯圭兄,是我失算。没想到魏攸有这般手段与胆识,以步兵围城,使我们的骑兵失去机动性。”
不错,若非你刘备当初坚持夜战不利骑兵冲锋,坚持坚守一夜,怎会留给魏攸围城的机会?如今倒好,骑兵不仅出不了城,还得下马如步兵般守城,这不是以短击长吗?岂非鸡蛋碰石头?公孙瓒暗自腹诽。
公孙瓒是武夫,心思藏不住,责备之情悄然流露。刘备心生自责,见公孙瓒脸色,更是愧疚。关羽站在刘备身后,见状不满,抚须微怒,一双丹凤眼眯起,朗声道:“公孙太守,不过是匪类围城,何必长吁短叹?今夜,我便杀出城去,取魏攸首级献予太守!”
公孙瓒和刘备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说完,二人发现彼此话语相同,相视一眼,公孙瓒转向一旁,不再言语。刘备只好继续说道:“云长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夜间刺杀实难成功。”
公孙瓒沉声道:“不错,魏攸狡诈多端,必对自身防御森严,云长切勿轻涉险境。”他深知肥如被围,虽因刘备计策失误,但责备刘备无益,毕竟还需倚仗刘备三兄弟守城。关羽与张飞的武勇,公孙瓒心知肚明,有二人坐镇,肥如固若金汤。此刻,只待敖烈的救援显威。
正当三人于城头商议之际,忽见城下敌军一阵骚动,接着,杀伐之声响彻云霄。
城东,叛军防线较为松弛,因东向辽东,辽东太守公孙度态度暧昧,既不助公孙瓒讨魏攸,也不辅魏攸攻公孙瓒。公孙瓒与公孙度虽同姓,实则毫无瓜葛。五百年前或许同宗,但如今,两者形同路人。故魏攸围城时,对东线兵力部署略显轻忽,料定无人敢自东而攻。
然而,魏攸失算,一支兵马正自东线疾驰而来,领头将领骑白马,握巨戟,势不可挡,直闯魏攸东部营寨。其后,三千悍卒紧随,装备精良,刀剑锐利,挥舞兵刃,踏步跟随,所过之处,腥风血雨。
领军者乃一军胆,魏攸老谋深算,未料东线会有兵马。叛军因魏攸的轻视,同样疏忽防范,以为东线安然无事。于是,此军一路破敌,轻松突破叛军东线防线,直逼肥如城下。
待魏攸得知消息,领军者已在城下与公孙瓒对话。
“公孙太守可在?”将领洪亮之音回荡城头。
公孙瓒探身城墙,高声回应:“在下便是公孙瓒,将军有何吩咐?”
将领喊道:“吾乃骠骑将军麾下水军都督甘宁,奉骠骑将令,由海路经辽东而来,主公命我传话,公孙太守安心守城,援军不久即至。”此人正是甘宁,自与张飞一战后,得知肥如危急,遂连夜领兵驰援。目睹魏攸的围城态势,甘宁明白不宜硬闯,以免叛军乘虚而入。几日观察,他发现肥如东线防守薄弱,显然魏攸认为公孙度不会派兵。于是甘宁设下计策,杀入敌阵,喊话示威。
此番言语,甘宁深思熟虑,看似简单,实则作用非凡。既能安抚城内军心,告知敖烈援军即将抵达,又在暗示魏攸,辽东公孙度虽犹豫不决,却已放行自己,谁敢保证他不会继续增援?此外,甘宁此行亦是对叛军示威,水军弃舟登陆尚能如此神勇,倘若敖烈的陆军精锐到达,岂非如入无人之境?甘宁此举,旨在提升敖烈大军士气,震慑叛军,种下恐惧的种子。
言毕,甘宁不作停留,一声呼啸,号令三千水军列阵,转身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