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兰又不禁想到媚珠,那个可怜的妇人,等了仲始二十年。在一日日的朝夕间,老去了容颜,却并没有让自己的等待“老去”。因此,见到她的时候,都是坐在沙滩上,看着朝阳与月落,看着大海潮汐的变化,只为注视着海平面上仲始的到来。
两人的爱情,犹如那珍珠,晶莹剔透,堪比金银。因为金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弭,而他们的爱情,在等待当中,慢慢与日俱增,渐发光彩。
她对媚珠撒了谎,没有将仲始的死讯告诉媚珠。
等待,总是会有希望的。谁能知道,仲始会不会有一天,坐着船,在海平面上慢慢出现,与媚珠破镜重圆呢?
《尚书》有言,“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一文当中出现了那么多的“兹”,是指念念不忘某一件事情或人。将想念一个人的状态,描写的淋漓极致。
所以宛兰才感到自愧不如,在感情上,她始终是模凌两可,在两个人之间,下不了抉择,时左时右,最后,三个人的过错,成了折磨。
海水拍打着礁石,铺洒着水花,打湿了她的鞋子。她却没有发觉,眼中是那潮起潮落的海,还有那一大蓬的云随风飘动。
一人一海,简单而唯美。
*
回到住处,蒋堂啰啰嗦嗦的讲着买来的东西。当问及宛兰时,她只是摇摇头,“没有看中。”
只有她知道,她刚才只是去放了下风,让失落的思绪打了个盹。
“明天我们就去西于国吧。”蒋堂提议道:“这里毕竟是个小村,还是到大一点地方去看看吧。”
宛兰心里扑通一跳,有些按捺不住,但她却出奇的反对道:“先去螺城吧。”
“为什么?”蒋堂问道,但很快便知道了,“你是想帮媚珠完成心愿吧?听说赵仲始,是葬在螺城的。”
宛兰对于那两人,如同朝圣一般的崇拜。或许能在那,得以心灵的慰藉吧。
在屋外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猫着身子,正小心的看着里面的状况,然后猥琐的记录着什么。
此人便是之前跟着他们的李云聪。
“少夫人一直在打听一个人,可能会在西于国。”李云聪笑嘻嘻的记录着,在竹简上刻刻画画,“待会我就将这些寄给大夫人呵呵。”
想起当初,大夫人曾救他出居室,被派遣来到这个地方。而大夫人在之后寄信过来,让他做一件事,“时刻盯着这两人,将两人的情况汇报。尤其是这个少夫人,最会惹事端,你完全可以挑拨两人关系。总之,让他们,最后都死在外面!”
李云聪想到这,在草丛中不禁偷笑着——终于是等到报复的机会了啊。
*
这个小村庄,便是在螺城附近,大约一个下午便到了。
这个螺城有一段历史,是安阳王所建瓯雒国的都城,之后就被南越武帝所灭,划归道了如今的交趾郡。如果从现实角度来说,这个螺城便在越南河内近郊的东英县。
走近这个螺城,才知道这个城市为什么叫“螺”城。两人,当然还有一路跟着的李云聪,完全被这城市构造所吸引了。这个城市被河水包围了一圈,作为护城河似的存在。接下来从沿着河建立一道道圆形的城墙,大约高两米,宽十多米吧。但是这个城墙可不止一个,如果加上河的话,好家伙,那就有九个——用九道防守城墙还有河将城围在中间,像极了一个海螺外壳的花纹。
如果仅用古色古香恐怕不足以形容这个城,因为还得加上斑驳和沧桑。城墙上到处可见当年武帝攻占螺城留下的刀痕枪痕烧痕,述说着二十多年前那段铿锵岁月。
当时皋通神人说过,武帝破城之后屠城好几天。如今这里早已摩肩擦踵,没有当年的凄惨的影子。
走过八道门,跨过四条河流,走进了螺城。如此森严的关卡和保护,里面却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意料不到。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显然是这个地方的大都市。路边随处可见的摆摊做生意的,极力吆喝让人看一看,各种各样,一应俱全。
宛兰和蒋堂一路看一路问,李云聪便在一旁翻译,解释那些东西。
来到这里,更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赵仲始的墓。听王后说,他是葬在这里,并没有移回番禹。
原本以为这个墓应该很隐蔽或者在郊区,只是没想到,妇孺皆知。就在第六和第七个城墙之间的东边。
“少爷,你们去那里做什么,不是要看看新奇的东西吗?”李云聪自然不解。
蒋堂敷衍着:“这是爹吩咐的,你带好路,莫要多嘴。”很明显就是不想告诉之前被海盗劫持的事情。
李云聪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点点头,麻利的在前面带路。
从中心城区走出两道城门,往东边一折,便到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墓——倒不如说是个庙吧,修建的很是简单,一个屋子便是这个墓的全部。
这个庙不大,长宽大约五米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同时进出。如果按照礼数的话,武帝为了爱子,建大坟墓,搞人殉都不足未过啊(偷偷使用黄肠题凑也不会被发现)。但是这个庙真不大,里面的祭奠装饰也是一切从简,放了点水果,写上点挽联什么的,就算完成了。
不过,这个庙很干净,水果也是刚刚放,想必是附近的人祭奠的吧。
李云聪在外面呆着,宛兰则和蒋堂一起进去,放佛怀揣着朝圣的心,向此人祭拜着。
“这个门不应该朝南开的吗?不都是这么设计的吗?为什么那些建造之人要将门往东边开呢?不是很破坏风水之类的吗?”宛兰走近这个门,就觉得很疑惑,一连窜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