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能让她知道我们来了。”她说。
“让谁知道?”
“泰莎呀。”
“她是你的一个朋友?”
“自然啦。”
“一位老太太朋友?”奥利说,没有一点点热情。他有过许多机会,见到南希在显示自己性格的某个方面上——在她可能念过与记住的一般女生读的什么书里,这也许即是所谓的——阳光方面,是如何地丝毫不加保留的。她在工厂里肆无忌惮地嘲笑老人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了。
“我们原来是同学,泰莎跟鹅。我是说泰莎跟我。”
这又使他产生出别的一个联想——她曾试图撮合他和金尼的那种做法。
“她有什么地方让人这么感兴趣呢?”
“你会看到的。哦!”
她悠到一半就跳了下来,跑到房子边上的一个手压水泵那儿去。她一连串使劲压了好几下。她得一直压到底并非常使劲才能见到有水流出来呢。即使是这样她似乎也没有觉得累,她不断地压了好一阵才把水龙头下面等着接水的那个铁皮桶装满,她拎着桶,一路上又是泼又是溅的,一直拎到秋千跟前。从她那热情的姿态看,他满以为她会马上让他先用的,可是事实上她把水举到自己唇边,快乐地大口喝了起来。
“这不是城里的水,”她说,把水递给他,“这是井水。可甜了。”
她是个敢于从井上挂着的任何一个勺子里喝未经处理的水的姑娘。(可是由于自己身体遭受过的灾难,他却比任何一个青年都更加注意防范这一类的危险。)自然,她是有点儿在显摆自己。不过她是真心地、显然很轻率并充满了纯粹自信地认为,她是在过着一种快乐的生活。
他是不会这么形容自己的。不过他有一个想法——他只能像说笑话似的提到他的这个想法——他打算过一种不平凡的生活,他的生命必定是具有一定的意义的。也许这正是他们两个合得来的原因。不过两人之间的区别是,他会继续前进,他不会为了较低的目标就停下来的。而她呢,将不得不——一如她已经在做的那样——像一个女孩子那样地行事。一想到自己选择的机会比姑娘们所能知道的要宽阔得多,他突然之间就感到心里很舒坦,使自己也能对她产生出些同情怜悯的感觉了,而且也觉得很好玩。有些时候,他都无须问为什么自己要跟她在一起,在这样的时候,逗弄她,或是被她逗弄,都会使时间不知不觉很愉快地度过。
这水真的很好喝,而且是冰凉冰凉的。
“常有人来看泰莎,”她说,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儿会有客人。”
“会有客人?”他说。他忽作奇想,这南希是不是也过于任性、过于自作主张了,竟敢与一个半职业性的、行为很浪荡的乡下娼妓为伍。至少可以说,是跟一个已经变坏的姑娘保持友好关系吧。
她猜出了他的想法——她有时候还是很灵敏的。
“哦,不,”她说,“我一点儿也没有那样的意思。哦,那绝对是我听到过的最最龌龊的一种想法。泰莎是会这样做的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姑娘——那样看她真令人作呕。你应该为自己而感到羞愧。她是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姑娘——哦,你以后会明白的。”她的脸涨得通红。
门开开了,没见有通常会出现的那种拖拖拉拉的告别——也一点儿没听到有任何的告别的说话声——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都是中年人,衣服很旧但倒并不破烂,就跟他们的车子一样,沿着小土路走过来,朝秋千架这边看过来见到了南希和奥利,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奇怪的是南希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没有发出任何向他们喊叫表示友好的声音。这对夫妻分别走向两边的车门,爬进去,把车开走了。
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这回南希倒是大声喊了。
“嘿。泰莎。”
这个女的身材像个粗壮的孩子。一颗大脑袋,上面覆盖着又黑又卷的头发,宽肩膀,又粗又壮的腿。她的腿是光赤的,穿的衣服也挺怪——一件大翻领水手衫和一条裙子。至少大热天这么穿是挺怪异的,而且还得考虑到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学生了。很可能这是她以前上学时穿过的衣服,她是俭省型的人,在家时就随便穿上了。这样的衣服一般都是轻易穿不破的,但在奥利看来,它对女孩子的身材只有损害而不会有丝毫补益。她这么一穿动作显得很笨拙,跟绝大多数的女学生一模一样。
南希把他带上前去,介绍了他,他则对泰莎说——用的那种暗示语气是姑娘们一般都乐于接受的——关于她,他已经听说过不少了。
“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南希说,“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我把他带来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把他怎么办,老实对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