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可有点难为我了。
前半句我还有回答的余地,因为我知道,我死了七十年的“爹”霍海龙是“五脏庙五岭殿”的,此外我还听赵海鹏说过他是什么“夫子殿”的,这两个殿随便告诉那丫头一个就成,应该漏不了兜。
可她问我店里挂什么灯笼,我就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挂灯笼她不会自己看么?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暗语,指代某种不好明说的信息?
思前想后,我感觉自己还是硬头编下去为好,告诉他我是夫子殿的比较稳妥,因为我至少见过那赵海鹏的手艺和手段,她细问起来不太会抓瞎,至于我这殿里挂什么“灯笼”,我感觉如实回答就成。
于是我挠头道:“我是夫子殿的,我这儿挂什么灯笼……咱们这不挂灯笼。”
我这话一出口,当时便引来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反应。
这个时候,那女孩子突然不吃饭了,她瞪大了眼睛,摘下了帽子,漏出了一张精致错愕,微张檀口的脸。
女孩子很漂亮,一颗小虎牙在笑或者惊愕的时候总漏在外边,牡丹花一样的盘发背在脑后,插了一根筷子,给我一种干练的感觉。
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我一遍,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惊恐,不过很快她便把那种状态压了下去,变得有点小激动。
随后,她伸出大拇指道:“原来你这店是不挂灯笼的呀!太佩服了!我原本以为你们夫子殿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没想到也出了你这样公然与社会为敌,逆潮流而动的猛人!不错,姐看好你!有前途!”
看着女孩子极端复杂的表述,我感觉她的反应也太过诡异了一些。
我店里不挂灯笼怎么就成逆潮流而动,与社会为敌呢?这反动帽子扣的太大吧,又或者这灯笼里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不了解的学问。
当时碍于场面,我也没有细问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后来我从赵海鹏那里知道,原来所谓饭店里不挂灯笼,在火工暗语中居然是“黑店”的意思!
为什么呢?因为黑店,黑店,里边没灯自然黑灯瞎火,这也是五脏庙中最为犯忌讳的一种行为和切口。
后来想想,因为我的这一句胡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我还高兴的往里跳,结果因此还给我和赵海鹏搞了不小的麻烦。
当然,那个时候我是不明白这些的,不过眼见着“过关”了,我也立刻见好就收。
我赶紧打马虎眼说自己是新入庙的人,不懂咱们这里边很多的规矩,所以难免有不对的地方,姑娘多海涵,刚才听姑娘说有办法留下我那个临时的大厨,所以感兴趣过来问问。
这姑娘没直接回答我,而是先看了那些旅游团老爷子席间的地锅鲶鱼一眼,随后对我说道:“你想留下的这个厨子也是夫子庙的,而且最近心事重,没休息好。右手以前受伤过伤,现在有点后遗症。刮风下雨还疼,对不对?”
女孩子的话,足让我瞠目结舌。
因为……她说的都对。
赵海鹏在我这里住的这几天,确实睡的很晚,因为前几天闹猫灵的事让我们都有点神经衰弱,再加上他好像还真有什么心事,每天看电脑打电话,整个人不过了十二点不关灯。
赵海鹏右手受过伤没有我不知道,但我的确见过他在下雨天时,往自己右膀子上抹红花油,想来那条胳膊也不太好过。
所有事情,这丫头说的很准,而在这种近乎未卜先知的准确之后,我全程只看见这个年轻的姑娘……看了一眼对面桌子上的鲶鱼锅?
我回身看看四周,确认赵海鹏根本就没出来,更遑论让这个小女孩看见,随后我明确,这小妹的确是在只看了那地锅鲶鱼一眼后,得出的那些结论。
一个很恐怖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
这……难道就是五脏庙人的本事么?她们能从“吃”这个字上看出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来,甚至可以用食物……抓鬼治魔?治病害人?
这些五脏庙里的人……到底是厨子?是道士?是特工?是医生?还是别的,我不太理解的全新职业?
为了验证我胡思乱想的假设,我不由“好奇”的问女孩道:“我们那厨子的确有这许多的毛病,可你怎么知道的呀?”
女孩子鄙视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一脸得意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所有的事情,都写在那道地锅鲶鱼上呗。”
“鲶鱼?”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颇为不信的回答道:“我不信,你详细说说呗?让咱们这些……新入行的,长长眼。”
话一出口,那小姑娘当时就乐了,她点了点头说可以,但又提条件说,如果她告诉我其中的道理,我必须的给她免单。
看着这姑娘略显脏乱的衣服,我知道她最近肯定不太好过,恐怕说出这些是蓄谋已久的。
女孩子想吃霸王餐,这一顿扬州炒饭我也请的起,于是我立刻点头,表示可以。
得到我的许诺后,她指着那道地锅鲶鱼说,这道鱼菜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备料完毕之后,一炸二闷是最关键的步骤,炸是为了让肥鲶鱼“吐油”,同时外焦里嫩,闷是为了鱼肉紧熟,同时保留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