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列云枫笑着从另一边走出来,依旧是刘福瑞陪着,列云枫的手中拿着一卷纸,从纸的背面透出了墨迹,应该是刚刚写完,大约是审讯记录。林瑜忽然想起水清灵身上的刑伤,不知道列云枫会不是也用严刑,实在是太多血腥。
列云枫拿着那卷纸,拍了拍林瑜的肩头:“走吧!”刘福瑞在前边开着一道道的石门,终于走到大门口了,阳光格外刺眼地射进来,那感觉是恍如隔世。
等走了一段路,列云枫笑道:“见着了,怎么样?那个女人有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
林瑜不答,反问道:“你去审谁了?”
列云枫把纸卷放入怀中:“哪里用我去审,他们几个见了我,恨不得把不知道的都说出来,不求留命,但求速死。他们也是江湖人,为什么非要当别人的走狗?难道江湖还不够大?还不够他们折腾?现在陷入这里,死都是奢求了。”
他说到这儿,没有笑,淡淡地有些伤感。
漫将愁肠化雪飞
丽日澄空,熏风欲醉。
午后,多云。
昨夜一场微雨,荼蘼已然谢尽,苍老了的枝蔓,一地憔损的花瓣,辊入尘埃,颜色枯槁。
澹台梦坐在荼蘼架下,翻着一卷唐诗。她坐在哪儿,微微垂着头,几缕秀发,轻轻垂在胸前。荼蘼的影子,印在她沉静如水的脸上,阳光在跳跃,影子也在跳跃,只有她安静得像一潭万古不波的水,被风儿轻轻吹皱,荡开层层涟漪后,又平静如初。
她的眼睛盯着诗卷,好像特别专注。一阵轻盈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头都未抬,就知道是妹妹来了。
一边走,手中一边把弄着东西,澹台盈满面笑容:“姐姐?你怎么又是一个人跑出来?”
澹台盈走过去,坐到澹台梦身边,摊开手,手掌里边是一个小小的不倒翁,泥塑的,鲜亮的彩绘,憨态可掬,一碰就左摇右晃,可是任你怎么弄也扳不倒。
那个小小的泥人,在澹台盈的手心儿,摇来要去,澹台盈的笑容和它相映成趣:“是不是很好玩吧?”她说着,又用手指拨弄那个不倒翁,忍不住咯咯地笑。
澹台梦扫了一眼,依旧看她的书。
澹台盈一把抢过了姐姐手中的书:“你一天到晚对着这些东西,不累吗?”她看了看书的封面“姐姐,这卷诗你都看了好几年了啊,是不是都该倒着背下来了,还看?”
澹台梦淡淡地:“那是我的事。”她神情冷淡,看也不看澹台盈。
已经习惯了姐姐的淡漠,澹台盈还是忍不住道:“昨天我生日,姐姐为什么又躲起来?连小师兄都给我过生日,还送我这个小东西,辛莲姐姐都又礼物送我,大家热热闹闹,玩得可开心了,可惜少了姐姐一个人。”
生日。
一丝冷冷地笑,在澹台梦的嘴角晕开,昨天是澹台盈的生日,她焉能不记得?只是没有等到想见的人,她在窗前呆呆站了一夜,心冷到彻底。现在妹妹提及,她神情更冷:“少了我,你们更开心,我去了,岂不大煞风景?”
澹台盈楞了下:“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大家是很开心,可是缺了你,就感觉少了什么,如果你也在,不是更好吗?”
沉默,澹台梦干脆一句话都不说了,澹台盈眼睛一红:“姐姐,我们从小没有娘,爹爹又是忙着他玄天宗的事情,他照顾师兄们的时间都比我们多,除了姐姐,我还有什么亲人,为什么你总是不理我,是不是我很讨厌?所以娘不要我,你也如此嫌弃我?”她说着话,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心头微微地有些酸楚,澹台梦还是漠然地从妹妹手中拿过那卷诗,淡淡地:“这个尘世间,颠倒梦想,虚妄痴缠,今生虽能相见,来世恐怕无缘,有情无情,有什么分别?你可以谁都不在意,也省得自寻烦恼?”
淡,冷到骨头的淡,澹台盈泪眼婆娑:“你说的,我听不懂,可是你是我姐姐,我不可能忘记。”
澹台梦淡然地:“你执着,是你自寻烦恼,为什么要累及到我?你忘不了,就当我死了。”她依然坐在哪儿,翻开那卷诗,看也不看澹台盈。
微微的哽咽,还有盈盈的泪眼,澹台盈默然而立,手中攥着那个小小的不倒翁,看着澹台梦悠然地翻着书,澹台盈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姐姐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她说着低着头,任泪水簌簌而落,打湿了衣襟,然后转身离开。
繁花似锦,曲径通幽,走过去的却是暗然垂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