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红发,有着深深陷入眼眶的眼睛和高高挺立的鼻子。此时,他似乎正在有些滞然地看着冬允,或者是看着我,或者透过我俩看着更遥远的什么地方。沉默了半晌,我突然想到,自己与冬允这样的姿势,确实有些奇怪。于是,我匆匆推开冬允,向那位红发的青年道谢。
那一刻,他的双眼仿佛才聚焦到我的身上。他挥手叫老板娘上了些酒菜,又示意我们坐下。
老板娘见怪不怪地一边指挥人把倒在厅里的尸体拖了出去,一边擦地,一边又叫人上了些酒菜。冬允一直没有说话,似乎为刚才没能够帮到我而感到不开心。我道谢了几次,那个红发的男人也对我爱答不理,我于是心里不由也有些压抑,有些自暴自弃地喝起酒来。
偌大的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酒杯碰撞桌子的声音和筷箸敲击碟子的声音。
他总算开口,声音因内力而低沉浑厚,其中又带着一点异域的口音。他说他叫砂磬,原本是西域人,但是长期住在中原。
他说了一半,我就有点讶异地打断他,“你不会就是西疆砂磬?”
他皱皱眉,似乎并不喜欢我这样叫他。
我叹了口气,“难怪鹫峰在你面前宛若孩童。”四大高手的实力,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看过之后,就更觉得自己差得太远了。心情有些低落,但我又顿了顿,“你来蝶谷也是为了极音?”
他酒杯已经送到了嘴边,听我问了这句话,他看向我,半晌,又将酒一饮而尽,“是。”
我有些讨好一般地又帮他把酒斟满,“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杀死蝶谷极音?”
他继续喝,“皇家重赏。”
我一听不由有些着急,“你也是来杀极音的?”
他把杯子重重放下,杯底敲在木桌上,渐渐地,白瓷儿的身上裂开了一道细碎的痕。
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不。我只是来找他。”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又给他倒满酒,“我也在找极音。大侠能不能带我一起?”我看他一个劲儿地喝闷酒,心里不由有些紧张,我不由拉住他的袖口,仿佛怕他跑了一般,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也不是要杀他。我只是要找到极音。大侠……”
我话正说了一半,他伸出另一只手示意我别再说了。我抬头一看,他的脸上已经有点红了,深棕色的眼睛不确定地看着我,“别叫我大侠。”
原来是不好意思了。我看着这世上绝顶高手有些腼腆的笑容,自己也不知不觉就跟着笑了。
那一刻,室外似乎挂起了猛烈的风,客栈破旧的窗门激烈地拍打着,随即猛地向里面翻开,发出彭彭的声音。一直不知躲在哪里的老板娘大惊小怪地跑出来,一边去关窗户一边囔囔着,“哦哟哟这是怎么了,明明天气挺好的噢。”
我正回头想看个究竟,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冬允站了起来,脸上依然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看起来却显得更加苍白了。他一句话没有说,起身向二楼走去。一路上从不离身的琴,就被他那么扔在桌边。也难怪,刚才看了那么血腥的一幕,他肯定已经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我心里有些担心,便想追上去。刚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砂磬紧紧地拉住。
我脸一红,刚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他却先开口了。
“为什么要找极音。”
我愣住,他却顺势起身,原本拉住我手的手总算松开,可紧接着,他却扣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指结实有力,此时就似乎掌握不了力度一般,紧紧地扣进我的肩膀,我甚至能感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地颤抖。
然而,若砂磬用了真力、哪怕是三成力,我的肩膀怕是早就不在了吧。
他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找极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