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些事件,当我们回头去看它的时候,会发现很多预兆,明白无误地昭示着即将发生的事,但在当时当地,却没有人注意到任何一个预兆。或者说如果有人注意到那些预兆,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记得有一部电影,是关于一次飞机失事的。电影开头的时候,花了很多镜头描写那些乘坐死亡航班的人怎样毫无预见地起床,漱洗,然后从不同的地方赶往同一个机场,挤上同一次航班,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有的乘客本来是坐别的航班的,为了某个原因,费劲心机地换到那个航班上。观众看到这里,都免不了在心里警告他:“别换航班,别坐那趟,那飞机要出事的!”然后观众无可奈何地看着电影上那个人换了航班,悠然自得地坐上了那架飞机,飞向死亡。
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能象电影观众一样,看到不同地方发生在同一时刻的事情,那么,我们就会看见,当ALLAN即将离开J市去深圳工作的时候,艾米每天都在计划怎样尽可能地利用这十多天,跟他在一起多呆一会。而在同一个J市,还有另一个女孩,也在为他的即将离去计划着一件事。虽然两个女孩的目的都是为了爱情,但实现的方式却是完全不同的。
这两个女孩都看上了四月的一个星期五。艾米计划那天半夜跟ALALN见面,过一个浪漫的周末,因为她父母星期六要到她奶奶家去,很早就会出发,要到星期天上午才回来,所以她跟ALLAN整个星期六都可以呆在一起。能在家里幽会的时候,艾米就懒得到公园里去,她喜欢跟ALLAN呆在床上,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做的时候,她可以偎在他怀里跟他神侃。他们还可以在家做饭,过一整天柴米油盐老夫老妻的生活。
JANE也选中了这个星期五,她为什么选那一天,已经没有人能知道了,因为她的日记中没有记录,她也没对任何人讲过。如果我们一定要猜测一下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父母那天晚上也要出去,他们要去看望一个朋友,那个朋友的丈夫患癌症去世了。她的父母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些什么,可能那个星期五的晚上就不会出去了。但也许这话应该反过来说,也许JANE实际上是选定过别的时间的,只是因为她父母在家,她只好把计划推迟。
与这两个女孩的计划密切相关的ALLAN,那天也有他自己的计划。他未来的老板张总从深圳那边到J市来办事,星期三晚上已经约他出去吃过饭了,他想回请张总一下,尽尽地主之谊,也把室友老丁引见给张总,因为老丁也很想到张总的公司去工作,于是ALLAN和老丁约张总星期五晚上出去吃饭。他们三人,加上深圳那边来的另外两人,总共五个人,那天晚上约好在“全聚德”吃烤鸭,然后去唱卡拉OK,据说张总嗓子好,唱歌有瘾。
ALLAN那天先回了趟简家,因为他身上带的钱不多了,他不知道晚上会吃出一个什么天文数字出来,决定回家拿点钱。很巧的是,他留在家里的人民币也不多了,于是他拿了一些他父母寄来的美元,准备到一个邮局门前去跟那些贩子兑换人民币。
他在那里换过美元,知道那个在邮局门前东逛西逛的中年男人其实是个炒美元的贩子。他还知道另一个文质彬彬、永远都在看报纸的中年男人也是美元贩子。这两个贩子不同的地方就是东逛西逛的那个总是从胸前、背后、腰带上、裤裆里掏出人民币来换给你,而那个看报纸的男人则把你带到邮局的小储蓄所去,当场从他的账号上取出人民币来支付给你。
所以ALLAN那天走得很匆忙,怕去晚了,邮局的储蓄所关门了,那就只好跟那个从裤裆掏钱的家伙换人民币了。虽然那家伙是长期在邮局门前讨生活的,所以也是讲信誉的,不会换假钱给你,但看见他从裤裆里掏钱,总觉得用起来不舒服。因为走得匆忙,他就忘了告诉简家的人今晚是在哪家餐馆吃饭,而他以前几乎次次都告诉他们的,这是他父母培养出来的好习惯,就是不管你到哪里去,都要告诉家里人,那样万一有什么事找你,就知道你在哪里。
他在家换好了衣服,拿了美元,准备出门的时候,JANE来到他的卧室,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她靠在他卧室的门框上,微笑着说了那句著名的话:“小女婿,我想好了,我要走了,我连方式方法都想好了。”然后她做了一个切腕的动作,很优雅很潇洒的样子。ALLAN以为她又在开玩笑,而且急着出去应酬,就回她一个玩笑说:“你前脚走,我后脚跟。”说了,想到他即将开始的工作,还特意翻译一下:“Yougofirst。I-llfollowyou。”
这句让他悔恨终生的话,在那时就那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然后,JANE哈哈笑了几声,从门边让开,ALLAN匆匆离开简家,骑上自行车,直奔邮局。
艾米那天晚上也有一个同学聚会,所以她跟ALLAN约好半夜在她家见面,叫他等到她父母睡觉了再来,那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鬼子”眼皮子底下潜伏到第二天早上,等父母离去后,再占领“鬼子”的碉堡。
如果那个时候,手机象现在这样普遍,可能这整个故事就要大变样了。可惜的是,艾米不仅没有手机,连“考”机也没有一个,ALLAN也一样。家里有电话,但没有留言机,没有ID显示,现在想来,真可以说是落后的电信事业造成了那个悲剧。
艾米从她的聚会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妈妈说:“八点多的时候,有个女孩打了三次电话找你,问她姓名她不肯说,问要不要带口信又说不用。”
艾米想,那是谁呢?几个要好的女朋友都在刚才那个聚会上,实在想不出谁会给她打几次电话,还神神鬼鬼地不留姓名。最后她想可能是JANE,但她想不出JANE为什么每次打电话都不肯说自己的姓名。她不知道JANE今天找她干什么,可能又在担心成钢。但现在太晚了,明天再打电话问JANE吧。
这一点,也成了艾米心中一个永远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如果我那天没去那个聚会,会怎么样?也许我就接到了JANE的电话,把ALLAN的行踪告诉了JANE,那JANE就能找到ALLAN,那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但也许我会醋性大发,故意不把ALLAN的地点告诉JANE,那我就成了谋杀她的罪人。
一个悲剧,留下了太多的“IF”,每个有关的人都在企图用几个“IF”改写历史。可惜的是,历史是任人评说却无人能改写的。
那天一直到十二点多了,ALLAN才来到艾米家。她一直在从窗口望下面,因为她要在他来的时候为他开门。她看见ALLAN骑着车来到她楼下了,就悄悄跑去把家门打开,下了几层楼梯去接他,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ALLAN去洗澡的时候,艾米也跟了进去,在一旁盯着ALLAN,看他脱衣服,想把他的脸盯红。他现在已经不象刚开始时那样容易脸红了,反而有时把她搞红了脸。他脱得差不多了,就凑上来,在她耳边说:“出去吧,帮我把衣服也带出去,不然我洗的时候,会把你衣服淋湿的。要不,你也脱了?”
那时她家的洗手间还没有浴缸,只是一个莲蓬头,可以拿在手里冲洗,也可以挂在架子上冲洗。洗手间也不大,如果他冲水,她肯定不能幸免。
她接过他的衣服,说:“那你别把门拴上。”她悄悄溜到卧室,把ALLAN的衣服都藏到衣柜里,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了,只穿了一件睡衣,溜回洗手间门边。她听见ALLAN已经在开始冲洗了,她敲了敲门,他停了下来,但没开门。
“开门,是我。”艾米小声说。
他把门开了一道缝,艾米挤了进去,脱了睡衣,装在一个塑料袋子里,挂在门后,双臂捂在胸前,盯着ALLAN看。他不啃声,若无其事地用莲蓬头冲他的前胸后背,也把她的手拉开了,冲她的前胸后背。艾米看见他正在一点点变化,她压低了嗓子吃吃地笑:“洗澡就洗澡,小弟弟搞什么鬼?”
“那歌怎么唱的?敬个礼,握握手——,它在敬礼。”
艾米上去跟它握握手。
“噢,轻点,你这是握手还是谋杀?”他把莲蓬头挂在墙上,拿了块香皂往她身上到处抹,随后又往自己身上抹。
“这就可以谋杀?男的这么不经——握?”艾米好奇地说,“电影上老是看见你们被人一脚踢中了那里,就痛得嗷嗷大叫,看来这是你们的致命点。”
“你们的致命点在哪里?”他问。
“不知道。”然后她指指心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这里被爱情踢伤了,就死路一条了。”
“瞎说,谁都有可能被爱情踢一脚。踢伤了,养一养。伤养好了,再爱。你没听说要给爱情SECONDCHANCE?”他知道她又要用他造的炮弹打他,赶快说,“想不想打水仗?”
“打水仗?”她不解地问,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指指地上,“在这里?那多冷——”
“傻丫头,怎么会要你躺地上呢?”
“站着?”
他无声地笑,把莲蓬头挂起来,但让水仍然喷洒着,抱着她,附在她耳边说:“你这么博学多才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你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呢?里面没提到过——”他让她转过身,他从后面搂住她,“不喜欢就告诉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