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德”真名叫RICHARDWHITE,以前在JASON班上学过汉语,艾米在JASON班上跟班辅导的时候认识的,后来“白瑞德”一直让艾米做他的家教。
“白瑞德”这个中文名还是JASON给他起的,JASON曾评论过傅东华翻译的,觉得傅氏对人名地名的译法,虽然今日读起来有点好笑,但在当时还是颇有积极意义的,因为那是个“南斯又在拉夫,美洲又在拉丁”的年代,中国读者被翻译小说中那些又臭又长的外国人名弄得大倒胃口,傅东华的三字人名的确起到了推动阅读的作用。
“白瑞德”自称“小白”,汉语说得不知道是象山东话还是象河南话。JASON说小白算是他那个班学得很好的学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他怎么教,小白的普通话都有点地方口音。
小白觉得自己汉语语言已经学得挺不错的了,所以只叫艾米教他有关中国“温华”和“温雪”的知识。小白比较爱挑别人汉语的毛病,老说鲁迅的虚字眼用得不够好,比如鲁迅的文章里面总说“对了门槛坐了”,小白就批评说,这是用错了“虚字眼”,应该是“对着门槛坐着。”
小白总说汉语的灵魂就是“虚字眼”,同样的词,跟个不同的“虚字眼”,意思就完全不同了。比如“来了”跟“来过”就不同,不同就不同在“虚字眼”上。
可能因为太重视“虚字眼”,小白说话的时候,就没法把“虚字眼”给虚下去,总是读得跟不虚的字眼一样重,有时甚至更重。他说“我来了”,就一定说成“我来——LE——EE——EE”。这最后一个“LE”音,发得特别重特别响,而且拖得很长。每次一到艾米门口,就说“我来了——”,这个“了”要从房门口一直拖到了客厅坐下才结束。
艾米纠正了他很多次,都是纠的时候他注意了,用的时候他又忘了。艾米也没办法,只好让他“LE”来“LE”去。儿化音更是没治,都是读得特别重,“玩一会儿”一定读成“玩一会,儿——”,“吃一点儿”一定说成“吃一点,儿——”。
艾米觉得如果叫小白冒充她的男朋友去赴宴,他一定会喜欢这个IDEA。美国人好冒险,好做些稀奇古怪的事,现在有个机会行骗,又能研究一下中国的DATING“温华”,小白一定是乐于搅和一下的,而且美国人直率干脆,事后应该不会纠缠不休。
下次小白来学中国“温雪”和“温华”的时候,艾米就把这个IDEA给他讲了一下,小白太感兴趣了,恨不得当天就是生日聚会。艾米给他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他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不要做得太过火,让人看出破绽。小白一一答应了,有的还用笔写下来了,搞得艾米有点担心,怕他老人家太认真,走火入魔了。
方兴的生日聚会很成功,唐小琳带了她的男朋友张建,艾米带了她的男朋友小白,加上方兴和JASON,正好三对。小白可以说是超常发挥,除了宣布他在跟艾米“搞对象,儿”和叫她“宝贝,儿”的时候让大家狂笑不已以外,其他都做得中规中举。
聚会完了的时候,艾米就跟小白钻进了一辆车,唐小琳也跟张建钻进了另一辆车。方兴本来是坐唐小琳的车来的,现在大家都说不顺路不顺路,让JASON送方兴一下。
艾米回到家,心里老惦记着方兴和JASON。她相信JASON对方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然就不会惦记着他的统计学位,辞职跑回C大了。她想到他们此刻可能正在互诉衷肠,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感觉,知道自己的爱还是算不上无私,不知道哪天才能真正做到“爱着他的爱,痛着他的痛,幸福着他的幸福,快乐着他的快乐”。她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个小人,永远也不可能有那么高大,最多也就是FAKING一下高大。
她正在那里发呆,JASON突然打电话过来:“艾米,你可不可以到方兴那里去看看,我有点担心她——”
艾米慌张地问:“怎么啦?”
“你先去看看,但不要问她什么。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如果你不打电话我就知道没事了。”
艾米慌忙跑到方兴那里,敲门,没人应,她吓坏了,使劲地又敲又推,大声叫方兴的名字,差点要跑隔壁打电话了,结果方兴从楼梯上来,问:“艾米,你在干什么?敲这么重,叫这么响,我还以为地震了呢。”
“我——来看看你,是——JASON叫我来的。”
“他叫你来看我干什么?”
艾米老实承认:“他好像很担心你,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两个人进了屋坐下,艾米问:“怎么啦?不顺?”
“顺什么顺?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方兴发了一会愣,说,“他又扯出他那个ABC,我就跑掉了,难道还要我坐那里听他慢慢讲他们怎么恩爱的?”
“你这样跑掉,难怪他担心。”艾米一冲动,就把JANE的事讲出来了,但把她自己跟JASON的事都省了,她总觉得方兴跟JASON还是有希望的,可能JASON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方兴彻底当作JANE。
方兴边听边流泪,听完了,叹一口长气,说:“我一直——觉得——他心里有个什么——结,原来是这样。哎,他也蛮可怜的,难怪——他叫你来看看,大概怕我也——寻了短见,其实现在哪里还有女孩会这样——傻?不过碰上过一次,难免多担一些心。你说我长得象JANE,那他可能更不愿跟我在一起了,因为我会时时让他想起那段——往事。”
艾米安慰说:“你不要这样想——”
方兴坚持说:“我觉得就是这个原因,我看我是没什么希望了,死了这条心吧。”方兴拿起电话,“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免得他担心。”
“他说——有事跟他打电话,没事就——不用打。”
方兴坚持说:“我还是打一下吧,跟他说说清楚,让他放心,不然他以后还为我担心。”
艾米觉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知道方兴爱他,真的不比自己少。她告辞了,让方兴打电话。回到家,她想起方兴的话,有点明白JASON为什么老躲她了。他跑到国外来,是为了忘掉JANE的,但跟她在一起,他就不可避免地会想起那一段,难怪他对她是能躲就躲。
从那以后,方兴和艾米都没再“骚扰”JASON了,后来她们把JANE的事也告诉了唐小琳,叫她也别去“骚扰”JASON。唐小琳说:“你们都是庸人自扰,JASON是第一大庸人。有人为他死,是他的光荣,应该感到高兴、自豪、得意,应该大力吹嘘,广为宣讲。我一直都在撺掇几个人为我打架为我死,总没有成功,TMD,也不知道现在的男人怎么这么怕苦怕死。你看我们女人多勇敢,一声不吭地就死了。”
方兴说:“你可别撺掇别人为你死,如果真死了,你要负责的。”
“我负什么责?只要我没拿刀砍你,没用枪逼着你自杀,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自杀了都是你自己的事。就算我骗了你,我上了你,我始乱终弃了你,那又怎么样?是你自己傻,好骗,你要自杀说明你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像那些自然流产的胎儿一样,既然流掉了,就说明有问题,保存下来也是个——麻烦。”
艾米和方兴被唐小琳这番惊世骇俗的理论说得目瞪口呆,艾米说:“你——你这简直跟希特勒有一比,叫你唐特勒算了。”
方兴说:“我希望你能把你这套唐氏理论对JASON说说,好好开导他一下。”
唐小琳莞而一笑,说:“我找抽呀?我才不会跟他说这些话呢。我跟他说的都是他爱听的话,象什么生死相恋啦,至死不渝啊之类的,投其所好,才能得其芳心嘛。不过他这人太迂腐,总要把他那小弟弟供在爱情婚姻的祭坛上,开口闭口就是‘我不能给你爱情和婚姻’。
切,谁在问他要爱情婚姻?只是想跟他HAPPY一下。他真是暴殄天物,浪费国家财产,太可惜了。你们发没发现?他鼻子又高又直,说明他武器精良。头发又黑又浓,说明他肾不亏,体不虚,精力旺盛,床上肯定厉害。
如果他不是这么迂腐,自己又能HAPPY,又可以让别人HAPPY,多好?有一个爱他,他就接受一个,有两个爱他,他就接受一双,大家好好安排一下,谁也不争不吵,保证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过个几年,地上就有一排小JASON走来走去,那多过瘾?”
2005年的3月,艾米在SARA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刚来不久的中国女孩,英文名字叫CAROL。回来后她就跟方兴说:“这个CAROL肯定是迷上JASON了,今天吃饭的时候,看他看得眼都不眨。我们去开导她一下吧,免得又多一个伤心的妹妹。”
方兴说:“你算了吧,说不定JASON会爱上她,咱们别多事了。”
艾米也没时间去“开导”CAROL小妹妹,她正忙着找工作,因为她知道JASON在找工作,她潜意识里总是要跟他同步的。他说他是全国撒网,所以她也全国撒网。
后来艾米听说JASON要留在C大,她考虑了一下,向统计系递交了个攻读博士学位的申请,那样就可以再在C大呆几年,以后拿到博士了,就在C大或者附近找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