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里面装满了黄色的液体,无疑是尿液。我有些惊讶。他们没有化学检验,甚至也没有石蕊试纸,那尿液样本到底用来做什么呢?但是,考虑了尿液检测的几种目的过后,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罐子,无视安琪莉可修女惊恐的大声抗议,仔细地闻了闻。果然,在酸臭氨味的掩盖下,那罐尿液闻起来甜得病态,特别像是发酸的蜂蜜。我有些犹豫,但只有一种方法可以确认,所以我恶心地扭曲着脸,小心地用指尖蘸了一点尿液,然后熟练地用舌头触碰了一下指尖。
玛丽鼓着眼睛在边上看着,稍微有些窒息,但安琪莉可修女却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伸手摸了摸那个女人的额头,额头冰凉——尿液的那种气味并非源自发烧。
“你口渴吗,夫人?”我问病人。她还未开口,我就知道了答案,因为我看到了她头边的那个空水瓶。
“一直都很渴,夫人,”她回答道,“也一直感觉很饿。但是,不管我吃多少,我就是不长肉。”她抬起一只干瘦如柴的手臂,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腰部,然后又放下手臂,似乎抬手臂这个动作让她筋疲力尽。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那皮包骨头的手,然后低声说了些告别的话语。我很高兴能够做出正确的诊断,但我知道在那个年代没有治疗糖尿病的方法,所以还是高兴不起来——我身前的这个女人劫数难逃。
我闷闷不乐地站起来,跟在安琪莉可修女后面。她放慢了匆忙的脚步,走在我身边。
“你能诊断出她的病吗,夫人?”她好奇地问,“就依靠尿液?”
“不光是尿液,”我回答道,“但是我能诊断出来,她……”该死,她们把糖尿病叫作什么呢?“她患的是……唔,与糖有关的病。她没有从吃下去的食物里获得营养,而且还特别口渴。所以她才会大量地排尿。”
安琪莉可修女点点头,微胖的面孔上挂着一副十分好奇的表情。“她能不能恢复呢,夫人?”
“不能恢复了,”我直截了当地说,“她病得太重了,或许活不过这个月。”
“啊。”她抬起美丽的眉毛,好奇的神情被仰慕的神情取代了,“帕奈尔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帕奈尔先生在家的时候是做什么的?”我轻率地问。
这位丰腴的修女迷惑地皱起眉头。“呃,他在家的时候,我相信他是制作疝带的,还是珠宝商。在这里的时候,他通常是验尿师。”
我感到自己皱起了眉头。“验尿师?”我不敢相信地说,“真有验尿师啊?”
“是的,夫人。关于那个可怜的瘦弱女士,他说的话和你刚才说的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懂验尿科学的女性。”安琪莉可修女盯着我说,毫不掩饰她的仰慕。
“好吧,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是你们的哲学里所没有梦想到的呢13,嬷嬷。”我有礼貌地说。她严肃地点点头,让我对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特别惭愧。
“没错,夫人。你能看看最后面那张床上的绅士吗?我们觉得他肝上有疾病。”
我们继续一张床一张床地查看,转完了偌大的病房。我们看到了一些我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的病例,还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创伤,从喝酒闹事而造成的头部受伤,到一个胸部被滚动的酒桶压伤的马车车夫。
我在部分病床边上停下来,向那些看上去能够回答的病人问问题。我能听到玛丽在我身后用口呼吸,但没有回头看她是不是捂住了鼻子。
巡视结束后,安琪莉可修女转身朝我奇怪地笑了。“好了,夫人,你还想继续为主效劳,帮助他那些不幸的子民吗?”
我已经开始往上卷罩衣的衣袖了。“给我打盆热水,嬷嬷,”我说,“再拿块肥皂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