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当第二天的太阳再次照在陈道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昏睡在一个路边的树下了。
“陈道?陈道!”他睁开眼睛,阳光打过来,他也看不真切。“你怎么躺这了?没事吧你。”
“没事没事……”他挣扎着起身,“我……我就是喝多了,哈哈……”他只能是自己先打个哈哈,自嘲起来。
“诶,你这样可不行,你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还睡路上了呢,这天寒地冻的……”
再过去十多年以后,陈道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了。长时间的劳作,让他虽然才四十岁却已经在两侧的头发都开始发白了起来,他也开始逐渐不再像是年轻人一样。只是,他还是没有成亲,不是说他眼光太高没有姑娘能合他的眼。这些年,城西的王婆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说要给他说一门亲事了,但是他并不愿意。当年一起玩的哪些人,早就已经是儿女满堂。他还是一如既往,酒楼里这些年的伙计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他仍旧在这里。
有些新来城里住下的人,看到他都会叫上一声“陈掌柜”,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个四十岁还是鳏夫,一天到晚站在柜台后面的男人才是那家酒楼的主人。起先,他还会去解释,但是时间长了,他也就不解释了。至于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于他来说也就成了一个永恒的记忆被他埋藏了起来,再也不去触碰。
又十年,冬。
陈道窝在柜台的后面,身上披着厚厚的毛绵大衣,烘着身前的一盆炉火。这些年,他已经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只是今年的初雪,他就已经是穿上了厚大衣,烤上炉火再也不想出去走动走动了。这座酒楼也终于是在三年前,被他用积蓄从前任的掌柜那里买了过来。他也不打算再去什么地方了,这里他实在是待了太久的时间,他已然是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阿尘,阿尘。”他的声音已然是有些苍老。
“掌柜,怎么了。”这个叫阿尘的年轻伙计跑了过来,看着他眼前的这个老掌柜。
“今天大雪,你去后院拉点干草在门口铺出条路来,别让来喝酒的客人摔倒了。”他手里紧紧捂着一个瓷杯子,暖和着自己的身子,在这些事上,他还是比他们这些年轻人更有经验。
“好嘞。”年轻的伙计应和道,然后便是去到屋后拉干草。年轻人干活,腿脚就是快啊。陈道有些羡慕的看着,心里却早不像往年那般只会无限感慨,毕竟对于他来说,他已经过了那个容易动情的岁数了。
前面的阿尘正在用心地铺着干草,生怕是哪一点自己考虑的不周到,导致后面的客人受了伤。突然,走过来了一个客人,他身穿着一身蓑衣,外面还披了一个黑色的披风,头戴着斗笠,看起来好不奇怪。阿尘赶紧迎了上去,毕竟再怎么说也都来者是客。
“这位客官,这么晚了,您是吃酒啊还是打尖啊。”他把手放在腰间搓了搓,免得刚才抓干草的手太脏了些。
只是,这位身披披风的奇怪客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闷着头就往里面走。然后,在空空的大堂里随便找了这张桌子就坐了下来,后面的阿尘也是有些尴尬,但是好在他也不是那种木讷的人,紧跟了上去就先给他倒了一壶热茶。
“客官,您先暖和暖和身子,您这要吃些什么您就跟我说就好了。”
还是一句话没有,他只是将桌子上的茶盏端了起来,一口饮尽。这下真的是让阿尘有些不太知道怎么办了,他当伙计本来就没有多久的时间,这些日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一言不发的客人。他又站在一旁了一会,然后还是退了开来,悄悄地溜到了陈道的身边,“掌柜。”他轻言轻语。
“嗯?”陈道抬起头来,这天气有着一炉火他窝在着都差点要睡着了。
阿尘用食指指了指那个客人坐着的方向,面露难色。陈道已然会意肯定是这伙计自己没办法处理的事,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然后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掖了掖自己的棉大衣,防止风漏进来。他走了过去,站在那人的面前,“吃点啥不。”他也不多寒暄,直接问到。
还是没有说话,“能听到吗。”他换了一个思路,但仍旧是沉默。
可能是哪里无家可归的人吧,他这么想,便不再打算去管了,然后转身就准备回自己那片地方继续烘火。
“陈道。”身后终于是传来声音,而且,直接就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已经好些年没人这么叫他了,准确说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只记得他姓陈,具体他叫什么,却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一下觉得有些兴起,便转过身来,坐在了他的对面,给他再倒了一壶热茶。
“你,认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