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申令辰觉出小木的期待了,他好奇地问。
“是啊,等来了不该来的人。”
小木一个苦笑作答了。
然后申令辰为难了,这父子俩算是搭错车了,恐怕是谁也理解不了谁了,一位牵挂着旧人,一位心系着新人,完完全全地岔到了两条路上,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着:“木啊,节哀顺变,毕竟你妈妈已经去了十几年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你父亲是,你也应该是。”
“你像我这么大上,生活目标是什么?”小木问。
“挣工资养家,存钱娶媳妇呗。”申令辰笑道。
“如果你在我的位置,还会有这样的目标吗?前提是有个很溺爱你的父亲,会按时给你很多很多钱,真的,我以前真理解不了钱是什么东西,就是卡里的一串数字而已,没有了,就理直气壮地朝我爸要……而他呢,会倾囊所有给我。我不爱他,可也没有恨他的理由。”小木道,脸上泛着病态的笑容。
这个问题太难作答了,申令辰直接略过,笑了笑。
当然是这个结果,小木也笑笑道着:“别以为是好事,出钱的都是爷,父子之间也是如此,他有钱,他可以随意地干涉我的生活,逼我上奥数班,逼我学钢琴,后来又逼我出国,我不想走,他就把我关起来,狠心连饭也不让我吃……我屈服了!后来我喜欢上了艺术,喜欢绘画,他又说我画裸模那是耍流氓,敢带回个洋女鬼来,一毛钱也不给我,我又屈服了!再后来,我想申请绿卡留在国外,永远摆脱他,他又故伎重施,处处阻挠我申请,逼我回国……我最终,还是屈服了!”
申令辰眼神复杂了,这种霸道的父爱,好像也确实不是那么好消受了,他小心翼翼问了句:“去年,精神病院的事,也是……”
“对,是他捣的鬼,嫌我在身边给他添乱,就串通心理医生,把我送精神病医院了。”小木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泛着一幕灿烂笑容道着:“谁知道那成了我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呵呵……我认识了一个疯子,一个警察,过了一段又精彩,又刺激的生活啊……可惜结果并不好,我不知道我父亲又吃错什么药了,居然想出个整我的绝招来,把我整得死去活来。”
之后的事申令辰知道了,一心望子成大师傅的老木,给小木设置地种种限制,直到一发不可收拾,他看着软软靠着墓碑的小木,此时对小木的怜悯压过其他念头了,他伸着手,替小木抹过头上湿漉漉的雨水,笑着道着:“都说父爱如山,其实很多父亲都是混蛋,但终归舔犊情深不会错,他确实是一片好心,因为在世俗的眼中,你太出格了。”
“呵呵。”小木笑了,疲惫地笑了。
申令辰笑着道:“对不起,我可能确实刺激到你了。”
“没事,其实在你眼中,我也很出格。”小木道。
申令辰点点头,这是个突破规则的人,不能以常理论之,大多数这样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正常的社会形态能够容纳得下他们。
性格的复杂性,绝对不是单纯的环境和经历能够造就的,还要有其他更深刻的成因,比如……申令辰看了墓碑上那位恬静的女人一眼。
“你在试图了解我?”小木道,一下子看出了申令辰的心事。
申令辰笑了笑道着:“对,一个资深的心理学家,比如你;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比如我,我们两个在识人的眼光上,理论上应该相当的,可惜了,我好像不如你。”
“那是因为,你站在一个正义的角度,而不是在一个公平的角度,你的制服已经给你描绘了一层道德色彩,你无法理解那些阴暗角落里的人……所以你羡慕我,但我又何尝不羡慕你,可以站在阳光下,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做一件事,那怕这件事,并不光彩。”小木道。
申令辰脸上一阵发烧,他安慰小木道着:“我刚才已经说过,放弃任务了。”
“你确定吗?”小木反问。
“对,我现在非常确定,你的心理状态不再适合干任何事,之前,我有利用你达到目的的心思,可现在,我觉得我应该放弃。”申令辰道,对于小木颓废,有着浓浓的歉意,毕竟是他教唆,让这家伙下决心断了父子关系的。
小木凝视着他,看了好久才评价道:“好像这句是真心话,谢谢你……我妈妈曾经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我想,你应该算一个了。”
“受之有愧啊。”申令辰羞郝道。
两人坐在蒙蒙的雨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间渐渐地流逝,而小木神情,变得越来越难堪,越来越消沉,言语渐渐地少了,申令辰慢慢觉出来了,似乎,他在等的人,真的已经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相濡以沫的发妻。
“你……在等你爸来?”申令辰瞅了个空子,问到了这个话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