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渐凉,地上洒银霜。遥知不是雪,草庐披裘装。一
个十几岁的少女,手里很是随意的提着一把金银珠玉,朝不远处的草庐走来。少
女面白如玉,粉嫩欲滴,眉若青黛,唇红齿白,再配上她那不悲不喜的神情,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她
就是王家家主王寿春的长女,王玉落。
对于中年丧妻的王寿春来说,女儿王玉落几乎寄托了他对爱妻的思念,虽然颇有家族生意上往来的压力,而不得不续弦娶了大都张家的女儿,但是对于自己的长女王玉落,王寿春却从未少一分关心。
外界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名
门望族虽然会教家中女子读书识字,但是却多以女德女戒为蓝本,讲究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并不会教授其他多余的经典,而其他日常教习,自然也已女红为主。
而王玉落却不似普通人家的大小姐。自
幼便对谢道韫、李清照等女中文豪推崇备至,自己年少时便展现出无双的诗才,连先生也称赞她为女诸生。只
是待王玉落逐渐成长,名震泗州的宿儒老先生们却一一断绝与王玉落的关系。原
因则是王玉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沉迷于话本之道。于
泗州本地的名望,直追元曲名宿关汉卿,其托古而作《钗头凤》成为时下酒楼和茶肆最受欢迎的话本,便是连青楼的歌妓,也能真挚的唱上两句,以自己凄惨的身世,借以来哄骗刚入行的雏哥口袋里的银钱。是
以王玉落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名扬江淮。兼有好事之人,传王玉落不仅才华横溢,其美貌更甚于才艺,致使王玉落在江淮有财色双绝之名,民间起了个雅号,叫玉落仙子。
各豪恩公子们,往日里根本就没见过王玉落,但偏偏却经常因为王玉落而大打出手,口中皆言,玉落必为吾妻,争相希望将王玉落娶入家中。此
事在许多人看来或许是好事,但是在讲究门风,做派传统的王氏一族看来,却是辱没门风的莫大耻辱,族中长辈不知道因为此时与族长吵了多少次。但
是过程往往轰轰烈烈,结果却总能不了了之,甚至有传言,有族中祖老愤怒之下砸了王寿春最心爱的雨过天青色的宋代汝窑产的瓷壶,疼的王寿春接连三日滴水未进,而王玉落往日里的行径依然未被阻止,可见其父亲对其宠爱程度。为
了写作,王玉落在王氏豪宅之中,建了一处草庐,草庐周围遍布各种花卉青草,河渠之畔,还有不少杨柳依依,垂髫万丝,颇有几分仙境的意味。这
王家豪宅上上下下奴仆无数,偏偏这草庐地界,除了王家族长等极个别的王家人物可以涉足,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就连王夫人,想要见玉落也是派人通传,也从未直接闯入过。而
名扬江淮的名篇的原稿则大多数于草庐之中悬挂着。哪家公子或者小姐若是被邀请至此喝茶品茗,第二天必然会遭到无数人的羡慕和嫉妒的同时,自身也能得意声名大噪。故
世人皆以能做客泗州草庐为荣。王
玉落自母亲那里领了赏赐回来,也不甚在意,将那些名贵的玉器随手扔至一边儿,早有侍女在凉亭里点燃了小炉,滚烫的茶水已经烫好了第一道茶,侍女春梅行云流水般换去第一道茶水,将第二道茶放入茶碗,放在石桌之上。另
外有一丹凤眼的瘦削一些的侍女,已经在古砚之上研好了墨水,白纸铺放凭证,上面压上镇纸,见小姐过来连忙递过毛笔,小侍女笑靥嫣然道:“小姐,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您快落笔吧。”王
玉落虽未王氏长女,地位尊崇,却并不高高在上,反而面待感激之色道:“谢谢你夏竹。”被
唤作夏竹的女子微微一笑,搬来木凳搀着王玉落的肩膀笑道:“小姐,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奴婢伺候主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您要是真的心疼夏竹,等你稿子写出来了,先让奴婢拜读一遍就是了。”
那边儿刚忙碌完体力活,擦了擦额头香汗,身材略显丰韵一些的女子,掐着腰佯怒道:“好你个夏竹,我说今日非要挑选这细碎的活干,原来想要贿赂小姐,往日里怎么没看出你有这等心机,”说着,看向王玉落换了一副讨好的神色,“小姐我这碧螺春最是提神醒脑,你莫要便宜了夏竹这小蹄子,先让奴婢看吗!”
夏竹在一旁嘲笑道:“你一个烧火劈柴的粗坯丫头,如何能读的懂小姐笔下的人间挚爱。”被
好姐妹嘲讽,春梅也不恼火,掐着腰笑道:“你懂什么,小姐写的话本,就像是三月间的春泉,读书人拿一瓢,若正宗的美酒,沁入脾胃。而我这般的村姑拿一瓢,也可以煮成大米粥,三碗两碗下肚,当饭吃都成。倒是你的夏竹,人如其名,瘦跟翠竹山的青竹似得,能饮的几杯小姐的佳酿。”
“哼,你个混不吝,小姐的话本怎么能当大米粥,你好粗俗。”
“哼,你懂什么,这叫雅俗共赏。”
王玉落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样子,摆摆手道:“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还让不让人写作啦?”春
梅和夏竹两位婢女这才稍稍停歇,出了凉亭站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边儿,你给我一个眼神,我给你一个嘴角斗来斗去,不可开交。王
玉落嘴角微微勾起,这平日里姐妹间斗嘴吵闹,他从未愠怒过一次,她感觉这样嘈杂的环境,才算是真正的生活。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