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激怒绑匪,没有一个小孩敢发出声音。
周忆之和身边的小男孩亦然,强忍着惊慌害怕,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包扎。
逃走时是趁着绑匪去撒尿的功夫。
年纪最大的孩子撬开了仓库的门,挨个将没受伤的小孩从车子后备箱接下来,周忆之也下了车,轮到最后一个奄奄一息小腿受伤,站都站不起来的男孩时,所有人都犹豫了。
有人说,别管了。
小腿受伤的小男孩长得很漂亮,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远处忽然传来绑匪的脚步声,顾不上犹豫,其他孩子迅速翻窗,仓皇逃跑。
周忆之心脏狂跳,恐惧万分之下,翻身跳回车内,关上后备箱。
待绑匪愤怒地去抓那些逃走的小孩的时候,她才跳下后备箱,这时仓库里已经只剩她和那个小男孩了。
她抓住了那小男孩的手。
他强忍着剧痛,两人一路狂奔。
之后数年周忆之虽然回到了家,却一直做着倒在血泊里,绑匪面目狰狞的噩梦。
……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周忆之才知道,她的五岁、十五岁、十八岁、二十岁,竟然全都是哥哥薛昔。
她辗转反侧,问自己,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能好到什么程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容忍,真的能够无底线吗?
不存在。她不相信。
可事实的真相,却又明晃晃地摆在她眼前。
她那些年对哥哥恶劣至极,可他却毫不犹豫将他的眼睛给了她。
……
得知真相的周忆之高烧三天三夜,醒过来时脑中浑噩,无法思考,有些呆滞,摸了下眼角,发现太阳穴淌满了泪水。
她心中剧痛,让人定下机票,决定赶赴薛昔空难的国外,为他送去一束雏菊。
可是到了他的墓碑前,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要怎么对薛昔说,我少年时千方百计将你赶出家门,只是因为妒忌你优秀。
她要怎么告诉薛昔,五岁的事情我几乎已经不记得了,我替你包扎,是因为讨厌血不停落到我脚踝上。
我当时留下来,带受伤的你一起走,不是因为善良舍不下你,而是因为听见绑匪匆匆回来的脚步声,仓促之下做的决定。
后来和你一道逃走,也只是因为,一个人害怕深夜出逃。
这些歉意,她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
周忆之换上一袭黑裙,用墨镜掩饰眸子下的泪痕,踏上了异国的行程。
只是她没想到,宛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轿车上一觉醒来,她竟然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