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往后看去,却见周瑞家的也进来了,手里头还捧着个匣子。
黛玉不免觉得有些新鲜。
要知道近来她最常收到的,还是打二舅舅院子里来的东西。
黛玉心念一转,面上不显,极为尊敬地道了一声:“周姐姐怎么来了?”
周瑞家将怀中的匣子往前递了递:“姨太太着我送花儿给姑娘戴来了。”
“什么花儿?”
周瑞家的便又将那些话同黛玉说了一遍。
宝玉手长,忙将那匣子打开了,瞧了两眼,道:“原是纱堆出来的。模样倒是好看,妹妹戴在头上定然好看。”
黛玉听不惯宝玉这样的口吻,便装作什么也未听见,抬眼朝那盒子里看去。
空荡荡的匣子里头,就躺了两朵花儿。
是很好看,工艺并不像是寻常铺子能做出来的。
但明眼一瞧,便知晓原本里头应该是塞满了花儿的,谁人送花儿,送个空荡荡的匣子来,瞧了岂不寒酸?
黛玉收回视线,问:“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各位都有了,这两枝便是姑娘的。”
黛玉立时便不舒坦了。
按理说,宝玉浑也便罢了。
府里头个个丫鬟婆子,待她这样轻忽,又算怎么一回事?
再思及前几日那个哥哥的体贴,黛玉便更觉得眼眶发热了。
这府里头的人,都拿她当什么了?
倒不及旁的人,连万分之一也不及。
“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黛玉撑着不要露了弱势的姿态,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道。
周瑞家的一声也不言语,面上更是什么神色也无。
这样瞧了,倒是更叫人生气了。
不言不语的,瞧着像是全然不畏惧她似的,更像是将她这句话当做使性子似的,竟是连半句交代也没有。
黛玉知晓,不能指望从她口中听半个字的软话了。
周瑞家的常跟着太太奶奶们出门,是个颇有些头脸的,倒是比她这个主子还要猖狂了。
黛玉咬紧了牙关,正待还要发作,那头宝玉又张了嘴,问:“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太太在姨太太那处呢,去寻太太,就正巧去了。”
“近日也不见宝姐姐,你可晓得她在家作什么呢?”
“说是身子不大好呢。”
周瑞家的倒是回答得处处周全,滴水不漏。
显然同黛玉说话时的口气姿态全然不同。
黛玉掐了掐掌心的手帕,更觉得好笑。
这一个个的,净是会做戏的。
宝玉方才巴巴地赶到她这里来了,此时却又操心起宝姐姐的事来了。府中谁不叫宝玉牵挂?除却姊妹们,连丫头都叫他牵挂。
他就那么一颗心肝,倒也好意思切作无数份,分了那么些人。
旁人不愿意要他这份的,他倒还气上了、急上了,硬要塞给人。
宝玉此时正要同周瑞家的说,差个人去瞧瞧宝钗。
雪雁突地从门外进来了,面颊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喜色,她道:“姑娘,二老爷院里又差人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