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
谈恋爱真他妈累。
赵晓倩把眼泪眨掉,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
一次又一次数不清第多少次往下按压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勉力按下后,弯下的腰直起,贴着墙壁,长腿朝前屈伸。
她在余怀周仰头像是控制住眼泪想转过身时开口,“别说话,也别转过身,听我说,听完。”
赵晓倩这句话不平稳不冷,也不愤怒到像是个没了理智的疯子。
哑哑的,很慢很疲倦。
赵晓倩是真的累和疲倦。
因为按压快把她逼疯的怒火。
因为好生气、好委屈、好憋闷,却因为这该死的恋爱,因为许诺了和他好好过下去,不提分手,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哪句,她都过不下去,也控制不住不提分手。
至于逼他分手……赵晓倩做不到。
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倒无数次。
她甩不开余怀周,怎么着都得和他在一起,还不能亏待,不能恶语相对,能对他多好就对他多好。
根本原因便是亏欠。
人怎么能一债不还,接着又欠?
赵晓倩筋疲力尽。
只能解释,把能解释的,掰开了揉碎了和他解释清楚。
试试看,俩人能不能不吵架不争执的把这件事协商好。
粉饰太平,接着好好过。
她仰头闭闭眼再睁开,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哑声开始解释:“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人很多,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你对别人保有善意没毛病,但你若是要求别人对你也保有善意,就有问题了,所以我没有强求过,不管做什么,只想求个问心无愧,我认为这么做就够了。”
“余怀周。”赵晓倩说实话,“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最开始对杜杉月挺好的。”
“在商务会所她求我救她,她身后乌泱泱全都是男人,其实没什么好怕的,那地老板我认识,监控还在,真没什么好怕的。但我有点小小小小的阴影,怕很多男人包围我,可我还是保护她了,挡在她身前和一群人对峙。”
“后来她缺钱求我,我把她签下了,正常六四,亲自给她规划路线,想让她走的又远又稳。”
“公司变故,她的路线要改动,需要去酒局,这在圈里常见且正常的不得了。但我还是感觉很愧疚,能跟的一直在跟,把她挡在身后,不让人碰她一根汗毛,竭尽我所能,在护她。”
“这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全是小事,也不是只护她个人。专门说出来甚至很矫情。而且我很清楚人和人不一样,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可能认为你对她挺好,但在别人心里不一定。我都清楚,凡事确保自己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我真的想的很清楚,这么多年一直这么过来的,从来没在意过。可杜杉月让我在意了,只要想起她……”赵晓倩低声说实话,“我会委屈。”
“因为我想不通,只一个她喜欢你,而我们当时在一起,不,那会已经不在一起了,只是你还在我身边转而已。她就可以不看我开始对她的善意和保护,一次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的算计我吗?”
“毁我金珠一次一次又一次。把我从前招募的全部员工,甚至从南城带来的,都弄走,让我无数次的走投无路。”
“委屈后,是憋闷。因为我清楚的知道金珠一次次出事,没完没了的出事怪不得杜杉月,更该怪的是我自己。”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一回比一回看得清楚,却因为贪婪,死活不愿意放手。每一次被杜杉月算计到走投无路,感觉金珠好像要完了。我都憋闷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牢牢的攥住再攥住,整只手全是心脏渗出的血,它还在攥,怎么都不松开,我憋闷到有时候甚至想捅死我自己。”
“委屈也好,憋闷也罢,因为现状改变不了,只能受着。自己选的,就必须受着。我和杜杉月第一次彻底撕破脸后,迎来了很长时间的平静。我有时候想,等合约到期了,她滚蛋了,委屈也好,憋闷也罢,结束后它们会彻底远离我,但我后来发现,她给我带来的何止这些啊。”
赵晓倩唇角无意识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沙哑的低语在昏暗的消防楼梯荡起回音,“前几天我遇到了一个小姑娘。人长得很好看,温顺温柔又有教养,哪哪都招人喜欢。而且她是个孤儿,靠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很努力很辛苦的生活着。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说碰到这样的女孩子你一定要靠近善待她。你可以不靠近、不善待,远远的避开,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做很正常,没人能挑出你的毛病。”
“可但凡是个人,就不该对这么努力活着的女孩口出恶言。未曾深交,只一眼把她划分到恶人的行列。提起戒备和审视揣测就罢了,甚至提起恶意。”
“你知道吗?”赵晓倩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隐隐的,好似看到了那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入她心脏的扭曲阴暗面。
赵晓倩睫毛颤动了瞬,鼻腔突兀的,再次酸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