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
敖德萨华人医院走廊的最角落里,坐着一个全身黑色的高大身影。
男人头戴毡帽,面戴口罩,一身黑色冲锋衣裤配黑色运动鞋,全副武装包裹严实,让人无法辨别他的容貌长相。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似乎在等人,又像是跟其他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一样,整个身心绷得很紧,神圣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以及小孩的哭声不断从病房内传出来。
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人关注到他的存在。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华人女医生接到电话匆匆赶来。
婉晴最终被推进急救室内,大人小孩均有危险,只能一边输血一边进行剖腹产手术。
医院在调配设备和血液的同时,将几名顶尖级的主治医生召集回来亲自操刀。
意识模糊中,婉晴只觉得天昏地暗,耳朵里各种嘈杂声迭起。
她好像尿失禁一样,不停地涌出热热的液体,强烈的宫缩痛到她几乎呼吸停滞。
很快,她被人抬上铺满蓝色手术垫的冰凉手术台,炽白灯光迫使她睁不开眼皮。
身上的衣物被除去,套上了手术衣,叮叮当当的工具声,医生们的专业术语交叠在耳中,似乎在核对她的资料和检查结果。
有护士给她戴上了氧气管。
超低温的室内,消毒水跟碘伏味道依旧充斥鼻腔,医生们以超专业的手法对待病人。
有人给她肚子按摩,促进她的宫缩以及宫口打开程度。
有人跟她说着用力试试看。
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双脚用力蹬着踏板。
当直冲脑门的血液带来强烈晕眩感的时候。
她渐渐感觉不到疼痛,身体仿佛飘在太空里漂泊,逐渐失去平衡和知觉。
她觉得好累,一点气力都没有了,只想就这样闭上眼不再醒来。
迷迷糊糊中,眼前有一个人凑近,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梁婉晴,谁准你这样放弃的?你给老子好好活下去!”
“梁霁风……”
婉晴努力睁开眼,想要寻找那人,眼前晃动的却只有穿着无尘服,戴着口罩的医生。
“梁小姐,我们要马上为您进行手术,现在要为您注射麻醉。”男医生的声音传入耳中。
随着药物进入体内,婉晴的手指攥紧那串佛珠,沉沉合上了眸子。
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
婉晴手术后从麻醉中醒来时已近天亮。
她乏力到连眼皮都睁不开,浑身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一副空架子,逐渐恢复疼痛的感觉犹如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
耳畔是婴儿清脆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
她脑仁炸裂般的疼,却又顽强地缓缓睁开眼循声望去。
一个粉粉嫩嫩的肉团子,在医生手中翻来覆去地擦洗着,拥有乌黑头发的小家伙看不清眼鼻,只有张大的嘴巴哇哇哭着,小手小脚不停地挥舞。
女医生见她醒来,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梁小姐,恭喜你,是个女孩,很漂亮很健康。”
闻言,她长舒一口气,仿佛尘埃落定,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缓缓地抬起手,轻轻触摸自已的小腹,再到心口位置,手指交握着,眼角滑出两道泪,滴在白色床单上,洇湿开来一片。
门口,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望着这边,跃跃欲试地想要冲进来,遭到护士驱赶。
门外走廊里,刚刚赶来的一群人,个个面色焦急地堵住主治医生询问情况。
都是从鹤城闻讯赶过来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