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汤:一品官燕——香茗:杨河春绿——”
宫人念罢菜名,收了单子立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捏着嗓子说道:“这些菜品是皇上钦点的。皇上还特赏香茗,茉莉雀舌毫给公主和驸马……”他说着,一宫女送上了把金镶玉的茶壶。宫人还是一副笑脸:“皇上还请公主和驸马上元灯节去宫里赏灯。”他挪眼看了看冷着一张脸的驸马,喏声道:“那就请慢用。”
“谢龙恩浩荡!”
一桌人各自动了筷子。叶仲宁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胃口,他吃了几口饭,便搁下筷子,起身离座。
“宁儿,你去哪?”叶夫人喊住了他。叶太傅则拿着筷子慌乱责斥道:“这是皇上赐的宴,怎么也得一一品尝,还有这茉莉雀舌毫,皇上特地赏赐的……”
叶仲宁没有回头,径自走了。赵楚楚的眼前朦胧了一大片,她轻咬了下唇忍住眼泪,也跟着起了身。
“小两口的事儿,就随他们去吧。”叶夫人忙打圆场。
诺大的厅堂就剩下三个人。
“宁儿从小就不听话,爱自己拿主意儿。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想要的,再好也不要。”叶夫人夹了片烤鹿肉,对于儿子的行为,她司空见惯,这会儿闲碎地说了句,并不放心上。她转脸对叶秋瑶说:“你可别学你大哥的样子!”
“我才不会像大哥那样,有福享还整日皱着眉头。”叶秋瑶晃了晃脑袋,抬了抬眉:“公主嫂子不错。”
“是不错,很不错的一个媳妇儿。”叶太傅呷了口贡酒,连声赞道。他夹了只四喜饺,慢慢咀嚼着:“御膳房的,就不一样。”
“什么时候,娘也给你去说门亲。”叶夫人不知是说笑的还是认真的,对着小儿子说:“跟娘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叶秋瑶哈哈一笑,刚想开口说什么,被叶太傅给接过了话。
“这女人分几种。”叶太傅的脸上泛着红色的酒晕,他若有介事般授教于小儿子他的人生经验:“女人如花。这漫山花丛中,有不起眼的葱兰,也有绚丽的芍药。如公主,便是朵艳压群芳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牡丹;而大部分的女子,顶多算是俗艳畸形的月季。你得看好了再采……”
“给儿子说亲,怎么教起他采花来了?”叶夫人的声音抬高了八度:“我看你是看久了清淡的莲花,开始觉得妖艳的玫瑰美!”
“莲花?你算不上莲花。”叶太傅借着酒劲卷着舌头说:“就算是,也是一朵开败了的刺儿梅。”他打了个嗝,呢哝着:“要说莲花,相王府的那朵莲花就很美,可惜枯了。”
“那相王会不会娶了罗姑娘?”叶秋瑶问道。
“不知道。见她进王府这么久了,也没个名份……”叶太傅搁了酒盏儿,高深莫测地说:“相王和公主,同是已仙逝的周太妃所生,可皇上对公主,是宠爱有加,兄妹情深胜过相王和公主。这相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我觉得罗姑娘不错。”叶秋瑶神色轻松,没发觉叶夫人不满的审视目光,顾自说着:“要说她像朵花儿,那就是茉莉。与世无争,无声言语。可那香味儿,是任何花儿都比不上的……”
公主寝殿内,灌进琐窗的风撩起了金纱纹绣牡丹的幔帐,纱幔随风舞动,便有了如蝴蝶般翩跹的妙曼舞影。赵楚楚在叶仲宁身边坐下,她低首间流露的温柔让他有了无法发泄怨气的情绪,沉默着僵在那里,压得他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你在想什么?”依旧轻柔的声音。
叶仲宁本不想搭理这惯常无聊的提问,但顷刻间,某种类似报复的快意占据了他的心里,于是,他轻描淡写地答着话:“想一个人。”回答的同时,他转过脸看着她的反应。果不出其然,赵楚楚的脸上掠过受伤的神色,一闪而逝地划过面颊。出乎意外的是,她没有意料中泪眼汪汪地继续询问,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她是位幸运的姑娘。”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句挑衅的话语由于没有遇到抵抗而显得无的放矢。他心里越发空寂,起身便想离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以往那种诱人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讽刺:“如果下次,还有下次,又是升什么官儿,赐什么宴,请麻烦公主先问一下驸马,问清楚他是否真的需要!”
赵楚楚委屈得满眼是泪:“请别把我当公主……”
“不把你当公主,那当什么?就因为你是公主,所以我腆颜享受着天下无数人所倾羡的荣华!我也曾试过,我不只一次地告诉自己,娶的只是一位普通的姑娘,好好地爱她……可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提醒我现在所得到的,仅仅是仰仗我娘子与生俱来的高贵的身份!”
这通话让他得到了释放,叶仲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拂袖而去。赵楚楚只觉得胸口蓦得一紧,片刻,她伏在桌上委屈地痛哭起来。她本以为有个甜蜜的开场便足够了,没想到,无论有着多么华丽的开端,生活都是具体而平实的,平实得近乎残酷。
===========西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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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月华灯初上(二)
这一夜,没有下雪,只落了一场不持久的冷雨,冻得积雪成了冰壳。莫莫仍能感受到那晚,檐上的黑衣人和相王对视所交织成的浓烈的杀气。不论隔了多远,都能闻到那股来自高原雪山的摄人寒气。
她打着一枝竹伞,顺着熟悉的小道,来了到莲园。园内许久无人光顾,应了冬的萧瑟寒凉,伴着夜雨的凄婉,让她陷入了对往事的缅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