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彦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豁出去了,许家恒拍拍他的肩膀,望着憔悴至极的许老夫人和日渐消瘦的碧珠,不由想起了至今下落不明的玉顺和翠菊,还有即将面临危险的柳叶儿。
有生以来,许家恒第一次感到害怕,他重病不起的时候,没有畏惧死亡,痴痴傻傻的时候,没担心过将来,甚至是玉顺和翠菊失踪的时候,他也坚信她们安然无事。但这一刻,想到身陷危难的柳叶儿,他很怕,怕失去她。
“家恒,我和家彦都想好了,你和叶儿是无辜的,你们不该被卷进来。就让家彦去解决吧,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们没事就好。”碧珠这番话出自真心,她不能对不起玉顺,她亏欠的实在太多。
久未出声的许老夫人也开口了:“家恒,家彦,你们都是我的好孙儿,我知道你们做出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许家。太婆对不起你们啊,留下这个烂摊子要你们收拾。”
“太婆……”许家恒和许家彦不约而同地唤了声,兄弟俩走过去,一左一右坐在许老夫人身边,柔声道,“太婆,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碧珠站在一旁不停抹泪,许家恒垂下眼帘,遮住泛红的眼眶,深深地吸口气:“就照太婆说得做吧,叶儿会理解的。”
许老夫人眼眶一红,哀叹道:“家恒,太婆知道你心里最难受,真是苦了你和叶儿啊!”
“二哥……”许家彦于心不忍,匆忙出声,“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许家恒勉强地笑了笑:“家彦,我这么做并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和叶儿,为了许家。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不是么?!”
“可是,我……”许家彦惭愧地低下头,手握成拳,用力地砸向自己的大腿,“我太没用了,我连二哥二嫂都保护不了……”
许家恒默然片刻,念及正在祠堂被人监管的柳叶儿,起身道:“太婆,你把大娘叫来吧,我去看看叶儿。”
许老夫人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许家恒的手:“告诉叶儿,她永远是咱们许家的媳妇。”
许家祠堂周围满是许家族亲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人,许家恒绕到偏门,本想避开众人去见柳叶儿,不料迎面就遇见了族长。
族长看他来了,表情有些尴尬,咳了几声无奈地说:“家恒啊,这事儿发生的挺突然,详细情况是怎样的我还真说不出来。不过呀,叶儿偷偷摸摸,家彦衣衫不整倒是事实。你大娘说的话可能有些过头儿,但她也是一片好意,她也是为了许家着想,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不能让祖宗蒙羞,你说是不是,唉……”
族长摊开双手摇头叹气,许家恒忍住心中不满,也不搭腔径直走进祠堂。这时,许家昌和苗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两人驾着许家恒往回走,许家昌气鼓鼓地指着族长不悦道:“二太爷,亏了咱们还得称你一声族长,你就当的这样的家吗?!阮氏那个泼货说的话也能信,母猪都能爬上树了!你们说我二弟媳妇勾搭我三弟才是令祖宗蒙羞,有本事你们去诬赖别人,干吗往自己家人脸上抹灰啊!”
“可不是么,二太爷呦,平时叶儿待你不薄啊……”苗氏小眼一瞪,扯高嗓门大声嚷嚷,“你要给儿子媳妇做新衣裳,叶儿二话没说找人做好直接送到乡下,你嫌家里的瓦屋下雨漏水,叶儿立马甩出几张银票给你盖房子,你就快有重孙了,明示暗示想要块长命金锁,叶儿也没说个不字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就凭叶儿办事的利索劲儿,那块金锁已经到你手上了哦……”
苗氏故意顿了顿,许家二太爷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心虚地东张西望,生怕族人听见怪他只顾自己。苗氏看他这样儿,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嘲讽地哼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就没见着大房那边给过你什么好处啊,你怎么又帮她说话了呢!做人得讲良心呀,别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放肆!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许家二太爷被她说得老脸挂不住了,厉叱一声跺了跺脚,不自然地端出族长的架势,“岂有此理,一个个都翻天了……”
“为老不尊,莫怪他人不敬!”许家昌趾高气扬地斜眼看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别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咱们就怕了你,阮氏搬弄是非,差点儿就被我爹休了,她算什么许家大夫人,她那些屁话根本就没人信!除了你们这些乡巴佬,吓唬几句就不敢动弹了,还不是听她说阮家人在京城做大官么!嗬,人家做官又怎么样,一个个都是穷光蛋,还指望着他能关照你们啊!没钱人家都不屑理你,少做白日梦了!”
许家族亲眼看族长吹胡子瞪眼直跳脚,陆续都往这边儿凑热闹,许家昌最后几句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苗氏跟着帮腔,压根不给这些长辈留面子,夫妻俩一唱一和,气得他们破口大骂。
许家恒无意听人吵架,趁他们骂得不可开交,溜出人群四处寻找柳叶儿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难舍难分
柳叶儿听到身后有人吵闹,恍惚之中听见“家恒”的名字。她紧张地回头张望,除了许家昌夫妇和族长等人的熟悉面孔,并没有看见许家恒的影踪。她以为自己太过思念许家恒才会产生幻听,摇摇头重又跪了下来。
忽然间,有双温暖有力的手从背后抱住她,柳叶儿感受那熟悉的体温,喉间一紧,不由哽咽。
“家恒,你回来了……”柳叶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惟恐许家族亲指责,只能压抑满心激动,“别这样,让人家看见不好……”
许家恒没有应声,拦腰抱起她穿过祠堂走进隔壁的房间,他隐忍着心里的痛苦,满是笑意的双眸温柔地凝望着怀里的柳叶儿。
“叶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柳叶儿欣慰地笑了笑,刚要开口,眼眶却充满了热泪。她伸出手抚向他俊美的脸庞,抿唇摇了摇头:“不晚,家恒,何时回来都不晚……”
晶莹的泪珠自柳叶儿脸颊滑落,她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响,许家恒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原先的爱怜不免又多了几分,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许家恒的吻温暖轻柔,瞬间抚平了柳叶儿心中的创伤,不管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在这一刻都算不上什么。
柳叶儿将自己完全交给他,柔弱的身躯任他紧紧抱着,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放心地闭上眼睛。许家恒用行动证实了他的爱,不用开口她就懂得。他连夜从山上赶来,相信已经听过不少风言风语,但他没有丝毫动摇,心里依然惦念着她。
许家恒的吻很温柔,却充满了深深的忧愁,许家恒的拥抱很温暖,却隐含着深深的不舍。之前,柳叶儿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如许家恒的信任重要。他们也许会分开,也许会顶住压力继续在一起。只是,柳叶儿不希望许家恒活得太累,如果他们的心永远能在一起,又何必在意是否朝夕相处。
柳叶儿不清楚阮氏陷害许家彦的内幕,许家恒也不想告诉她让她担心。这件事情表面看来一目了然,其实掩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若仅是阮氏造谣生事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用许家恒出面,许老夫人也能把这场风波压下去。但考虑到许家彦的安危,以及将来面临的局面,许家必须尽快采取对策。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化被动为主动,阮氏依仗的无非是她大哥的势力,她大哥也不过是曹丞相的爪牙。太后与皇上的较量迟早会分高下,许家也不会始终受威胁。许老夫人的建议是以退为进静观其变,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时机尚未成熟之前,硬拼不是明智之举。
许家恒信任柳叶儿,正如他信任许老夫人一般,他们不会向对方低头,也不会向阮氏妥协。为今之计,许家要先保住许家彦和柳叶儿,许家彦的名声重要,柳叶儿的性命同样重要。玉顺和翠菊已经失去了下落,许家禁不起更多的伤痛,逞一时之气绝非明智之举,假意隐忍能换来片刻安宁,抓住时机全力反攻,这就是许老夫人的化解之法。
玉顺和翠菊迟迟没有音讯,许家恒得知许家彦的秘密,前后稍作联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阮氏利用柳叶儿对付许家彦,再以不守妇道之名将她赶出许家,之后撮合许家恒和阮若诗,可谓一箭三雕之计。许家人不是看不出她的把戏,但若竭力反抗,说不定会带来难以预测的后果。
今时今日的阮氏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她根本就不怕许老夫人或许老爷施压,摆明了要许家听她摆布,想必她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反正她现在什么也不在乎。许老夫人顾及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