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不敢想许家人谁会帮她,也不敢想“瑞祥”的金子了,许家彦回来之前她要是逃不掉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使有能耐弄到金子也没命享用。阮氏知道自己罪恶深重,有命活到现在已是老天开恩,要不是孙小武一气之下说漏了嘴,她还傻兮兮地等着被砍头哪!
从翠菊遇害那晚到现在,阮氏终于尝到了害怕绝望的滋味,以前仗着她大哥撑腰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之后侥幸不甘想方设法扳倒许家。而现实是,她的“好运”已经到头了,要是还想活命的话,只能夹着尾巴逃走隐姓埋名过完余生。到了这个地步,纵使阮氏仍不甘心也无计可施,她理亏在先害人在后,哪怕她愿意放下一切重新做人也没机会了。
悔恨的泪水狂涌而出,阮氏无力地摇头,脑海中满是女儿的笑脸,她好后悔没有好好陪伴女儿,今后想见面恐怕都不可能了。她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什么也不争。可是,就算真能回到过去,她当真可以什么也不争吗?!阮氏不知道答案,她永远都没法知道答案!
阮氏擦掉眼泪,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了一遍,总算找到那把库房的钥匙。她想爬起来,无奈双腿就像不听使唤似的,爬了几次才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直奔库房,双手颤抖地开了锁,顺利地找到了那沓银票。阮氏将银票揣在怀里,百感交集地打量着熟悉的库房,心想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但她已是别无选择,她不愿意早早离开人世,她还想着过好日子。
阮氏哽咽着锁上门,顾不得回房收拾东西,失魂落魄地奔向偏门,望着许家的一草一木,眼泪不由流了下来,从没想过自己的下场竟是这样,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是许家人负她在先,到头来她怎就成了许家的罪人。偏门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会儿光景想必都在午睡,她就这么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日后不知许家如何编排她。罢了,随别人怎么说吧,反正她也没有勇气面对,只是,她还想再见女儿一面,不过,相见不如不见,万一女儿也当她是罪人,叫她情何以堪。
“啊、啊……”背后传来两声轻呼,阮氏吓得面无人色,冷静下来很快反应过来,激动地转过身去,颤声道,“家慧,娘的好女儿,真的是你……”
许家慧眼角含泪点了点头,她亲眼目睹了一切,孙小武的质问也听得一清二楚,眼看母亲怀揣银票直奔偏门,她知道她们母女从今以后很难见面了。
“家慧,家慧……”阮氏走过去抱住女儿,不由悲从心来,“娘对不起你,家慧,以后你要好好地过,要是受了委屈可别憋着,你是许家人,他们不会不管你的……娘。娘对不起你啊……”
许家慧咬着唇,猛地抓住阮氏的手,不停摇头,阮氏心下一惊,用力挣脱她的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你要干吗?!你要我回去认罪?!不要忘了,我是你娘,我是你娘啊……”
许家慧哭着摇头,她不想母亲一错再错,阮氏惟恐有人找来,慌忙向她下跪:“家慧,你放我走吧,娘求求你了,娘不想死呀……”
阮氏的举动吓坏了许家慧,她慌忙放手,跟着跪了下去,仍是不停摇头。阮氏一看女儿心软,顾不得说几句告别的话拔腿就跑,许家慧目送母亲离去,哭得泪眼模糊昏倒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章 光明磊落
阮氏逃出许家,毫无方向地转了几条街,才想起来看望父亲和侄女,交代一声也好放心离开云雀镇。她走得匆忙,根本没想好要往哪儿去,但不论去哪儿,都决不能留在这里束手待擒。
许家人虚伪善变,她们表面上当她是一家人,实际上巴不得她死,要不然孙小武那个外人也不可能如此猖狂。阮氏打定主意永远离开许家,她现在已是回不了头,与其被人家整死,不如逃出生天。
平时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阮氏抄小路溜墙角足足耗了一个时辰,她怕被人发现难以脱身,又怕立刻出城反遭怀疑,还怕回到阮家受人牵连。她走走停停脑中一团混乱,遇见面熟的人就躲起来,尽量避免暴露行踪。就这样磨磨蹭蹭,等她来到阮家已经是傍晚,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逃犯,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担心许家慧告密许家人找来,躲在后门旁边的草丛里蹲了半天,没有听见异常的动静,才敢从后门偷摸溜进去。
自从几个兄弟不告而别,阮家就冷清了许多,除了阮老爷子的院子还亮着灯,其他宅院漆黑一片。看来许家人还没收到风声,许家慧也没有出卖她,但事不宜迟,等过了晚饭时间还没看到她的话,许老夫人和碧珠一定会起疑的,到时候就算许家慧什么也没说,她们也能察觉到出了问题。
阮氏悄无声息地步入院子,远远地听见阮老爷子虚弱的咳嗽声,心里不由泛酸,她在别人眼中虽是心如蛇蝎的歹妇,但对父母还是很孝顺的,她娘走得早,她爹如今身子又不好,这么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怎能没有一点留恋。然而,她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以许阮两家的交情,许老夫人就算恨她入骨也断不会为难她爹。
走近几步,阮氏听见房里有人说话,透过半敞的窗户隐约看见背对她的人好像是阮若诗,她正给阮老爷子喂药,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手帕拭去他嘴角流下的药汁。阮若诗的那个丫鬟忙着淘洗汗巾,时不时地回头看向门口,阮氏以为被发现了,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忽然听见丫鬟说道。
“小姐,这都几个时辰了,陈伯和他儿子怎么还没回来,还不会是拿着银子跑了吧?!”
阮若诗皱了皱眉,轻声道:“不会的,可能是还没抓到大夫开的药,去别处了。”
“唉,就算是出城也该回来了啊,这都一整天了也不见个人影,我看他们八成是回老家了。小姐,抓几服药而已,您还给他十两银子,他们能不见钱眼开吗?!”
“都说了不会的,再等等……”
“等到明天也回不来呀,十有八九是走人了,阮家人走的走散的散,也不差他们两个了。可是小姐,我们的银子也不多了,撑到下个月都很难,也不知道许夫人何时来看我们,这样下去的话,抓药的钱都不够了。”
阮若诗叹了声:“别说了,太爷听得到的。”
“啊……”丫鬟尴尬地捂住嘴巴,看了眼微闭双眼的阮老太爷,低声道,“大夫、大夫不是说,太老爷的耳朵听不见了吗?!”
“你那样大声,谁都能听见了。”阮若诗也不看她,弯腰将碗放在床头的茶几上,为阮老爷子掖好被子,拿着倚在床头的拐杖轻轻地敲了下,“太爷,您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儿您拿拐杖敲一下就行了。”
阮老爷子艰难地点点头,灰白的唇微微颤抖,声音像是砂轮蹭过似的:“若诗……不要管我,你们走吧……”
“太爷……”阮若诗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她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微笑着摇头,“这里是若诗的家,若诗哪儿都不去……太爷,别说话了,您睡一会……”
“孩子啊……”阮老爷子双手撑着床榻,勉强地坐起来,浑浊的双眼满是愧疚,凹陷的脸颊像是被刀削过似的,他盯着阮若诗看了会儿,看她那幅与儿子相似的面容,心里比烙铁烫过还难受,他低下头忍住悲伤,右手颤巍巍地从左手袖子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听太爷的话,走吧……你们不能久留,迟早会有人找来的……这里是太爷最后一点积蓄,拿着,日后找个老实本分的婆家……荣华富贵过眼云烟,看开就好……不要执着过去,不要记恨任何人,你爹的事与许家无关,不要听你姑母胡说,人活着要向前看……”
阮老爷子断断续续交代了几句,坚持要阮若诗收下信封,阮若诗不禁泪流满面,连连摇头:“太爷,我走了,您怎么办呢?!谁来照顾您?!”
“别担心,你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