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门回不去,云隐山回不得。
至于莲花楼,独行十载,算不得家。
有时候他会想,人死后若当真有头七,他怕是连个落脚的去处都没有。
李相夷看得很清楚,他那抹笑意有多苦涩。
即便周围嘈杂不断,以他的耳力,依旧听清了李莲花的那句话。
他说,他没有家。
心底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痛楚,又沉又闷,连带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心疼李莲花,还是单纯的被他的情绪感染。
好半晌,才从这种无力的压抑中挣脱出来。
李莲花又倒了一杯酒,抬手打算饮尽。
李相夷的手指按在酒杯上,直直看过去。
烟火之下,李莲花看过来的一双眼是含着笑意的。
只是那笑不及眼底,他的眸底不泛光,如同一汪死水般的沉寂。
“李莲花,等你解了毒,跟我回家吧。”
“去云隐山也好,去四顾门也罢。”
“李莲花,我家就是你家。”
李莲花看着那双真挚的眼许久。
他承认,这一刻他有些心动了。
以李相夷兄长的身份活下去,跨越十年找寻归处,有亲人,也有家。
只是……
有些事瞒得住一时,又如何瞒得了一世?
半晌,他才低下眼眸,一点点拨开搭在酒杯上的那只手。
“心领了。”
“孤身漂泊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李相夷很是愣了一会儿,耳畔砰然一声炸开的烟花声像是飘得很远。
他沉眉迎着火光看了许久,垂下了眼。
李相夷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除了坚守本心的善恶是非,大部分时候,他是狂傲不羁的。
许多事情不一定需要缘由,随心随性,毕竟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唯独在李莲花这件事上,他可谓是倾尽了半辈子的耐心。
李莲花,李莲花。
他一边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绑回去,这些年错过的,欠下的,他总会一一补上。
可相处多日下来,他又觉得,兄长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他该体谅李莲花,该顺着他些。
他说,他习惯一个人。
可李相夷又怎么放得下,这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明知他尚在人世,叫他怎么甘心就此远行?
他提起酒壶,仰头猛灌下两口酒,侧头去看李莲花,眼底都是无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