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回到楼下。
温存锐见他过了很久才下来,又像是很难过的样子,于是问他:“怎么了?”
云秋沙哑着嗓音,笑声说:“大哥哥在家里,我跟他说话了。他不同意离婚,给我说了三个条件。”
他把这三个条件一说,连温存锐也开始咂舌:“养好身体和赚钱都可以理解,要你考星大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吧?他这是吃死了你啊,云秋,我哥当年考星大,全科满分拿的招录资格,后来面试被刷下去了,说他“不具有强烈的创造力”。但是萧问水……这根本是不想放你走吧。还有那个你一年的发情期,他会过来,这个……有点说不过去吧。”
云秋小声说:“医生说,我的身体对神经药物,和麻醉抗性很强,只有等细胞自然更新换代,慢慢停用药物才会好,要等好几年的。所以,所以抑制剂也不能给我用。”
云秋说完后,又开始一边吸气,一边纠字眼,“是,给我用了也没有用,不是不能给我用。”
温存锐听懂了,有点为难。
感情上的事情最忌讳拉拉扯扯断不干净,云秋又显然是个心软的小孩,被伤心了想离婚,说不定哄一哄又回去了。
但是人家的事情,他也不好过多置喙。再说了,有这一层身体关系又怎么了呢?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两个人了,总是比外边那些个各怀鬼胎的人强。
温存锐犹自琢磨着,就听见云秋问他:“大熊,我可以找你借钱吗?”
温存锐抬眉问他:“要多少?哥都可以借给你。”
云秋很伤心地说:“我想找你借买一只萧小狼的钱,可是我不知道具体要多少。萧小狼好像是一只萨摩耶,联盟星城这里卖多少呢?”
温存锐在心里一合计,萧问水弄回来的狗血统一定是最纯的,冠军狗的后代可能性非常大,价钱肯定不低。他估量了一下,又怕云秋之后在别的事情上花钱不愿意开口,于是故意报了高出很多倍的价格:“萧小狼大概身价五十万吧,我先给你借五十万,不用还。我妈说,这是给你补十八年的压岁钱。”
云秋愣了一下:“大熊,的妈妈?”
温存锐说:“我妈和你爸是战友,还认识你的,不过她现在在很远的部队,没办法过来看你,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知道小朋友过年时都是要有压岁钱的吗?”
云秋知道。
尽管他十八年来没有出过门,但是医生还是会象征性地给他包红包,家里也只有医生记得给他包红包,虽然里面的钱都被云秋拿去折了小纸船。
倒是还有许多人为了讨好萧问水,知道他家里有个收养来的自闭症小朋友,想着办法来给云秋送东西,还送过压实的高纯度金版,厚厚地叠起来像板砖一样。云秋有一段时间喜欢玩萧问水高中时的化学实验台,用钳子夹着这些东西去喷灯上烤,有时候烧不动,有时可以熔成奇奇怪怪的形状——这一切都要取决于萧问水这只旧喷灯的工作温度。
最后云秋烧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金板纸,都被扫地机器人拿去丢掉了。
过年时,萧问水也送他礼物,是可以陪他多看一会儿动画片,然后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小家歇下。晚上,医生会过来和他们一起包饺子,云秋笨手笨脚,捏一个就会煮散一个,总是会被大人撵去擀面皮。
云秋以为温存锐说的是真的,于是就收下了这些钱。第二天,他捏着五十万的电子存折,借公共电话给萧问水打电话。
他本来是坚持再也不会跟他说话的,可是这个决定在昨天就被打破了。
那边是助理接的:“您好?”
云秋说:“我是云秋,助理姐姐,你问一下那个萧,问水,萧小狼他卖不卖给我。可以吗?”
这是他头一次直呼他大名,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是很紧张,他带着孩童般赌气的心思,故意要这么叫给别人听,好让他们知道,他也是可以对他不讲礼貌的。这么久的伤痛以后,他渐渐地从难过中平复、麻木,拔高了疼痛的阈值,那是哭到浑身力竭之后放空、疲惫的姿态,赌气一样的模样,只是这次,赌气的时间变得很长很长。
他不想再那样乖顺地叫他了,他记着仇,记着他厌恶他、推开他的所有样子。不见到他时,萧问水就是一个符号,遥远而模糊,在他的世界尽头存在着,好似一个孤寂无人的荒岛。然而,真的这么叫出口之后,他又觉得心里带着一阵茫然的、懵懂的空虚。
助理在那边说:“请您稍等一下,老板现在在苏医生那儿。我帮您问问。”
她对他的语气还是像之前那样礼貌客气,公事公办的态度。
云秋扣着电话筒,说:“好。”
那边传来了大概几秒钟的杂音,然后是两分钟左右的沉寂。
对于萧问水的秘书和秘书助理们来说,Susan渐渐也成了一个比较神秘的存在。每次她过来时,萧问水总会放下一切事物见她,并且会单独和她待上一两个小时左右。
萧问水对云秋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公司内部并没什么人说闲话,只是因为Susan的本质是心理咨询的缘故,谈起这件事时不免都有点揣测的心思,是说萧问水的心理状态已经到了非请医生来看的不可的地步了。
今天Susan过来,带了大包小包的药品。所有人都知道心理咨询有时候也会辅助药物治疗,都没有在意。
她和往常一样,推着输液车走进去,给萧问水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