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说到最紧要的时候,一辆轿车从电话亭前驶过,朝码头岸边的方向直冲过去,藤原是一边手里握着话筒,一边听着未婚妻讲话,一边看着车子驶过去,此时藤原的注意力比起那辆车子来,理应更加在意话筒里未婚妻说的话,因此他对驶过的车子只是看了几眼而已,并不会特别注意到什么,就像我们平时说的,看是看了,但什么也没看见,也就是对车子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藤原当时就是那样一种状态。”
接着,佐原律师说了声“不好意思”,瘦弱的身子从椅子上站起,眼睛在身后的文件柜上扫视着,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本书,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将书翻开来。
“这是一个名叫阿尔伯·赫尔维希的德国地方法院院长写的《心理学与法庭询问技巧》,其中有一节《证人的心理》,他在里面这样写道:‘……人的注意力集中于某一特定对象时,势必疏于关注其他同时发生的事情。因此,一般而言,同时认真看或者认真听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大多数人在注意看某一对象的时候,对听觉刺激就会不那么敏感了;反之,如果听觉刺激吸引了其注意力的话,视觉刺激也会随之减弱。处于两种极端之间的无数普通人,其同时看与听的能力千差万别,作为法官,我们通过长期训练通常可以做到同时看和听,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某一事件进行陈述的证人也同样具备这样的能力,如果以为他们也可以同时高效地驱动视觉能力和听觉能力,那是不现实的……’这样一说,你就能明白藤原好郎当时的心理状态了吧?”
佐原说着,端详了一下秋谷的脸。
秋谷倚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也不开口应和。他嘴巴微微张开,下嘴唇无意识地下垂着。
“哎,你怎么了?”
佐原注意到秋谷的脸色有异,忙关切地向他询问。
“……”
“你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佐原像个中年妇女似的语气非常温柔地问。
“哦不,不要紧的。”秋谷终于摇了摇头答道,“先生,被告人鬼塚会不会被判无罪啊?哦对了,这样问被告人的辩护人简直是愚蠢,我是想说,先生对检方证人的质证非常成功,您觉得这个案子会因为证据不充分而判无罪吗?”
秋谷关心的还是这个。
“我当然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不过从我来讲,我不想单靠证据不充分而赢得消极的无罪判决,而是想更加积极地拿出证明来,彻底推翻有罪起诉。”
“但是对被告人鬼塚来说,不是只有间接证据吗?您说无罪的有力证据,莫非是有了什么物证吗?”
“这个嘛,很遗憾,目前阶段暂时还没有成形。”
“还没有成形是?”秋谷的神经被佐原古怪的说法撩得难受极了。
“意思就是,比方从远处看一样东西,虽然已经看见,但是仍然有点模糊,还没有形成一个清晰完整的轮廓。”
“……”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掉落在海底的车子里漂浮着的白河福太郎右脚的鞋子,还有那把扳手吗?”
“是啊,我记得。”
“我总觉得那两件东西上有些疑点,所以总是放不下。”
“可是检方不是说了吗,福太郎右脚的鞋子是因为掉下去时受到冲击脱落的,至于扳手则是被告人鬼塚用来在车子掉进大海之后砸碎前风挡玻璃以便从车内逃脱的工具?然而,用同样车子试验的结果,却发现前风挡玻璃会在水下三米处就因为巨大的水压而自然破碎,所以扳手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