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蔚然抱她抱得很紧。
是恨不能将己身寸寸溶掉,融入她的那种抱法。
“不会了。”
他的语气轻而郑重,清清楚楚落在宁潇耳朵里。
“以后不会了。”
像是对她说,又是对自己说。
池蔚然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知道真相的那天。
那时候还小,那个事实像海啸一样在心里回荡。
他的父母并不是忙,只是单纯不爱他。
他们各自有牵挂的其他人,最终却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诞下了他。错误的结合如果能有些安慰人的结果——比如上升的股票,扩张的版图,那多少还是能忍的。但是孩子这种存在不一样,每多看一秒,就会翻涌出无限晦暗和自我怀疑的情绪。为了让婚姻更好地持续,夫妇俩心照不宣地把他扔给了保姆。爷爷就是在这时候站出来,将他接回了家。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当然也抱过希望。
只是太忙了而已。
这样告诉自己。
但池蔚然一向讨厌自欺欺人,从发现、确认事实后,他就立刻抛弃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在爷爷又一次在新年安慰他时,冷静道——
我知道,他们不会回来。
……也不一定。
七岁的池蔚然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他们需要我的时候,会回来的。
一语成谶。
他们想把他也拽入那个人生轨道。
在回国找他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并抓住了他当时的软肋,换句话说,只是通知他而已。
在爷爷的最后一段日子,他已经帮池蔚然安排好了略显突然的计划,说是为了锻炼他,一为报恩,二为避开。老爷子考虑了很多,本来以为那个工程一年多就能结束,毕竟林家郡的能力摆在那里,东南亚那块区域离得近,池蔚然可以随时回来,在羽翼渐丰前,池家父母也没那么轻易找到他。
可命运总是阴差阳错,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人卷入漩涡。
风暴之中,没人能独善其身。
池蔚然总觉得,以前像夜行在茫茫海上,即使看不见,知道灯塔安静地亮在那里,岿然不动就是好事。
宁潇身边有兄长,好友……
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会有爱人。
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孩儿,要永远沐浴在日头之下才好。
可兜兜转转,她又到了他怀中。
他们的灵魂依偎在一起,就能为彼此挡挡冷风。
宁潇埋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一直到日头高挂,冬日的阳光洒进来,照得人发间微微发烫。
光照是神奇又日常的存在,像人人都能享受到的神迹,安抚世间所有动荡的灵魂。
等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周围已经快被纸巾团淹没了,脸也被人用热毛巾细细擦净了,他正在帮她梳头。
“订了什么时候的票?”
“忘了,明天还是后天。”
宁潇没精打采地收着纸团。
“你今年的年假休了吗?”
池蔚然把她头发扎成低马尾,轻描淡写道:“要不要留下来,一起跨年。”
宁潇没说话,但是眉头已经微微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