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红菱。红菱喜盈盈地侧身,一个身量高大,穿着平民布衫的人走了进来。他头戴斗笠,腰插弯刀就像附近山里的猎户。
沈潆愣了一下,那人已经摘下斗笠,几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抱住了她。他的手臂十分用力,温热的脸庞贴在她的发顶,熟悉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
沈潆眼眶湿润,抬手抱住那宽厚的后背,靠在他的肩头问道:“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裴延心中一颤,就势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他的嘴唇干燥,气息滚烫,满满的阳刚之气。沈潆不管不顾地攀着他的肩膀,犹如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狗一样,与他唇齿相撞,弄得他有些疼。
可这样真实可爱的感觉,让多日来寝食难安的裴延心底一片柔软。为了此刻,为了这个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红菱和跟在后面进来的青峰连忙退了出去。
红菱关好门,看向青峰:“怎么这么着急过来?天还没亮,不怕引人注意吗?”
青峰叹了声:“皇上的潜邸着了火,现在京城乱套了,据说宫里也出了事,皇上这会儿估计没工夫理会侯爷。”
红菱她们并不知道计划里有一步是潜邸着火,故而问道:“好端端的,潜邸怎么会着火?”
“这也是裴夫人计划里的一步。”青峰解释道,“裴夫人就是那个歌月坊的东家,也是这次调动人马搭救沈姨娘的背后之人。她虽是一个女子,却智计过人,我没想到连谢大人都被她说动,前来帮忙。”
红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接下来不是我们的事。”青峰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皇上大概有不少的麻烦了。”
屋子里,裴延和沈潆躺在床上,裴延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轻柔地问道道:“它还好吗?”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沙哑,此刻更是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发不出声音。
沈潆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头说道:“要不是它,我恐怕撑不到这个时候。”
裴延心中愧疚,更用力地抱着沈潆:“是我失算。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快动手。为这事,我还把师兄给揍了。认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红过脸。不过他知道把你弄丢了,难逃责任,也没跟我计较。”
沈潆知道这不能怪裴延。毕竟裴延不知道她就是曾经的嘉惠后,裴章执念这么深,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
“京城里是他的势力范围,我恐怕不能会去了,谢家也不是久留之地。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裴延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想告诉她自己跟蓝烟的约定。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没办法回头了。他知道了裴章的心思,要想护住沈潆,只剩下那条路。
“再给我几日时间善后,然后我亲自送你到大同去。”
“去大同?”沈潆抬头看他,“那靖远侯府上上下下的人怎么办?我们一走了之,他们可能会被皇上囚禁。”
“你放心,下人我已经遣散得差不多了,只留了得力的几个,家产也在私底下变卖了。母亲和长嫂也会跟我们一起走。至于府邸,早晚我会再拿回来。”裴延淡然地说道。
沈潆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放弃京城里的一切,跑到山西去?可山西也是大业的领地,就算到了那里,难道裴章就会放过他们吗?除非,裴延想学当初的燕王,在自己的封地起兵造反。
“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沈潆问道。
她向来聪慧敏锐,裴延自知瞒不住她。
“嘉嘉,我想护你,只有这个一个办法。要跟我抢你的人是皇上,我不得不这么做。”裴延握着沈潆的手,“你愿意陪我走下去吗?若事成,你就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沈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想得果然是对的。裴延有先帝之子的这个身份,不论真假,对外足够他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而且这些年,他为大业立下赫赫战功,在民间的声望比裴章高多了。只要他揭竿而起,可以说边境那些卫所会全部响应,到时候夺取京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再有蓝烟恨裴章入骨,应该会动用所有的力量促成此事。
沈潆知道裴延此刻的承诺不是假的,也知道他只要出了京城,平安到达山西,便有很大的机会问鼎帝位。可人心易变,他当了皇帝之后,会不会变成裴章那样,两个人之间又陷入渐行渐远的轮回?现在这一切都不好说。
她并不想要那个位置,她做皇后已经做怕了。但现在她还可以帮他,帮他达成所愿。
或许在他成事之时,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次,再被伤一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