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台湾这个所谓的绝密情报,最终还是让大陆获悉了。老钱在接到由香港传回的消息后,立刻了犯愁。郑耀先的价值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此人一旦被台湾弄去……他连想一想都感觉后背直冒凉汗。好在郑耀先是个右派,他的一言一行均被我方严格控制,不过对付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的老牌特务,无产阶级专政到底能有几成胜算,老钱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拨,便马上抓起电话要到四川。
晓武接到上级“盯紧周志乾”的死命令,也是一头雾水。在他看来,师父现在的倒霉状况还需要盯紧吗?可军令如山,尽管他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好硬起头皮被迫执行。于是,他忍痛抛下相濡以沫的妻子,必须再次主动消失。
小李虽说有些疯,但她并不傻,一看见丈夫提起旅行袋,便马上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又哭又闹抱住丈夫,无论晓武怎么劝,她死活都不肯松手。
“别闹,我去去就回。”含着眼泪,晓武对自己妻子温言安慰。
“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教育我要诚实、坦率,可面对无耻的谎言,却没教我该如何做人……”
“求求你,能不能不说啦!”一言未尽,七尺男儿已是泪流满面,“算我求求你,咱这个家,不能散哪……”
“可我一直觉得组织性与良心在矛盾着……”
摇摇头,实在是束手无策。强行掰开妻子的手臂,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于额头轻轻一吻,背过身去在桌面的凉开水中,放下两粒安眠药……“对不起,为了工作,我不得不委屈你……”
郑耀先被广播叫到办公室,面对一脸倦容的晓武,他惨然一笑。
“师父,您还好吗?”关上房门,晓武怀着内疚低声询问。
“叫我来为什么不用暗语?”郑耀先不露声色又道,“是不是有事儿找我?”
“主要是想你,过来和您住几天。”
“开什么玩笑?你过来算怎么回事儿?”
“师父,咱这行儿的规矩是别问为什么,可您已经问过好几次。”
“唉!”叹口气,郑耀先摇摇头,问道,“家里好么?”
“还好……”
“胡说!小李子都那样了,还能好吗?”
“可是师父,那您还想让我怎么说?我一个小警察还能怎么说?”两手一摊,晓武潸然泪下,“现在这种情况,有谁还敢提一个‘坏’字?”
郑耀先哑口无言。
鲁迅曾经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在中国人的汉语词汇中,“还好”原本是指“过得去,不坏”,但不知从何时起,它已成为“坏”的代名词。
“没有要紧事,你一个小警察哪来见我的权利?说吧,是谁叫你来的?”
晓武没吭声。
“又有任务了是吗?”
徐庶进曹营……
“我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师父,您别问了行吗?”
“是不是和我有关?”
微微一笑……
“这就对了,”点点头,“若不是和我有关,你又何必左右搪塞?”
“我什么事也瞒不过您,师父,您就老老实实陪我住几天成吗?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您……”话音未落,晓武已是泣不成声,“在这个世上,除了你和小李,我已经没什么亲人了!”
仰天长叹,郑耀先痛得肝胆俱裂。他低下头,平静了许久,这才娓娓说道:“多少年来,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助,纵使我机变百出,可面对现今这环境,也只能是黔驴技穷坐以待毙。唉!早知今日,当初我又何必苟活人世?早早随宝儿和老陆去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师父……”
“别说了……”
“您的身体……”
“我没事儿……”摆摆手虚弱地吐出几个字,郑耀先捂着胸口一阵喘息,“有人怕我跑了,所以专门找人来看着我,是不是?”
咬咬牙,晓武神色黯然。
“一旦发觉苗头不对,就会将我就地正法,这没说错吧?”
“我没接到要对您不利的命令。”
“他们当然不会给你下命令,农场有那么多管教,谁都可以胡乱按个罪名,轻易将我这反革命右派置于死地。”苦笑一声,就此他紧紧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