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恪昭让换的,有本事你出去捶他,别冲我放冷箭。
岁行云扯扯唇角做羞赧状:“承蒙王后关爱。族中婶娘提过的。只是我瞧着污糟,怕钦使们看见要笑话。”
“夫人倒是个羞怯性子,”卓氏噙笑点头,状似随口,“春寒清晨,夫人怎的才起身就开窗?也不怕被风扑贵体。诶?既开着窗,怎又点香呢?”
墙角处两个琉璃罩金盏中都新点了馥郁的“甜梨香”,这卓氏分明在方才一进来就闻到的。
大清早才起身就点突兀浓香,却又窗户大开,是个人都会觉得古怪。
可卓氏却不动声色将这最大疑点留到最后,在岁行云以为事情已了、心神松懈时,突然来个回马一枪。
一个常居深宫的妇人都能如此老辣,姓卓的人果然不能轻忽。
卓氏如此做法,多半是对她先前所说的什么事仍有疑虑。岁行云定定神,再度垂首,嗫嚅道:“有气味,羞人。”
“原来如此。”卓氏果然忍俊不禁地笑开,疑虑尽散。
目送卓氏离去后,岁行云站在喜房正中,骄傲地扬起下颌,得意叉腰。
说真的,李恪昭该大礼谢她。幸亏方才她灵光一闪点了这香,否则就穿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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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氏自喜房出来,见李恪昭负手等在廊下,赶忙上前行礼。
“恭喜缙公子,贺喜缙公子。夫人冰清玉洁,柔怯贞静,与您佳偶天成。”
李恪昭回身颔首:“嗯,辛苦钦使。”语毕,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大红锦袋。
等到另八位完成差使的随行宫女聚拢,卓氏领着她们向李恪昭再拜道喜,又谢过赏赐,这才回王宫复命去。
前院小僮将这行人送出府门的同时,飞星急匆匆跟上李恪昭的脚步进了喜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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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问了你什……”李恪昭倏地皱眉,“谁换的‘甜梨香’?!”
他平淡的嗓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让岁行云疑惑地瞥向他:“我。”
李恪昭面色隐隐沉凝,似觉此事不妥。
他身后的飞星更是络腮胡根根炸毛,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急恼低吼:“糟糕了,昨夜喜房内点的可是蔡王君与王后钦赐的‘玉棠欢’!这好端端的,夫人做什么想起换‘甜梨香’来?!”
那玉棠欢雅致清淡,此刻全被甜梨香的浓郁气味盖过。
若卓啸加油添醋将这事捅到蔡王跟前去,“缙质子藐视蔡国王君所赐之物”的帽子虽扣不死,但搞风搞雨折腾出点风波怕是难免了。
“我料想,蔡王再是喜怒无常,也不至因我私自换了香就要谁人头落地吧?公子方才叮嘱过,若被卓啸发觉他昨夜不在喜房,才是真正性命攸关之事。我也是在卓氏进来前才突然想起尚有一处疏漏,来不及请公子示下,只得自作主张。事急从权,两害之间取其轻罢。”
岁行云无奈撇撇嘴,为自己分辩的同时,捂住两耳揉了揉。飞星中气十足,沉声一串急喝震得她两耳嗡嗡响。
这副身躯还是娇气了些,必须得想法子尽快提升体力。
她叹气,又道:“方才公子出去后,我忽然想到,既要说公子‘折腾到天亮’,那房中似乎就该有另一种气味。卓氏是已婚妇人,‘折腾通夜’的房中该是什么气味,她岂会不懂?”
这番解释让李恪昭与飞星双双愣住。
“什么气味?”飞星茫然脱口。
“一种很像石楠花的气味吧?”岁行云侧头觑向他俩,不解地眯了眯眼,“这时节寻不到石楠花。况且卓氏都堵在门口了,来不及去找相似的闻香,我就自作主张换了甜梨香。方才她问起,我便哄她是我因那气味害臊,特地点了浓香盖住,看起来是信了。”
“哦,哦哦。如此,卓啸应当会相信昨夜公子并未外出。至少,暂时不会追查了。呵,呵,幸亏夫人机灵补救。”
飞星络腮胡遮了大半脸,本不易让人看清脸色。可此刻他耳根尽红,每一根胡须都仿佛起火了,尴尬之色无所遁形。
“方才是我冒犯,没明白夫人良苦用心,请夫人海涵。您饿了吧?我去、我去请容茵为您备早膳!”
气氛诡异到令人窒息,飞星顶不住了,转身开溜。
可惜李恪昭不能像他那般没出息地落荒而逃,只得佯装无事地撇头看向墙角,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是我疏忽,多谢你及时找补。你……”
“哦,我以往听人扎堆闲聊浑话时提过,”岁行云坦荡作答后,闷笑低言,“说来也怪,公子是男儿,理当比我更熟知此事才对吧?”
“只是一时没想起,有什么奇怪的?”李恪昭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恼羞成怒的时候,“我又没成过亲!”
“我也没成过亲啊,”岁行云看他别扭得很,一时好奇,忍不住大着胆子多嘴一句,“公子平常不与人聊些……唔,年轻人间的混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