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尽浮夸的三声假笑后,岁行云收获了李恪昭一记冰冷眼刀的凝视,并在众目睽睽下被他拎出了西院。
一路拎进书房,李恪昭才止步撒手,负手与她面向而立。
虽李恪昭年岁轻,可每每他沉默冷脸直视着对方时,总能给人以极强的威压之感,比黑脸叶冉挥舞拳头咆哮时更让人畏惧。
“公子息怒,我就是得意忘形,与您开个小小玩笑,”岁行云反手轻挠后脑勺,讪讪扯了扯唇角,“飞星说,您和叶大哥还有他,都担心我得知苴夫人的遭遇后会难受。您还特意让他刮了胡子,想哄我开怀些……”
事情不大,但这意味着她已真正被接纳,被视为他们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如若不然,谁管她会不会因朋友的事而难过?
“多谢您,也多谢大家。”岁行云诚心诚意地执了谢礼。
李恪昭眸底冰雪稍融,不大自在地清清嗓子:“是叶冉提的。”
所谓欲盖弥彰,大约也就是他此刻这般了。
“再是叶大哥提议,那也得是公子您发话啊!否则飞星哪肯‘忍辱负重’?”
岁行云抬起头来,姿仪挺拔,爽朗抱拳,笑意诚挚。“多谢。我很欢喜,真的。”
这笑靥虽只浅浅一抹,却眉目熠熠,眸底晶莹璀璨。笑中无所求,不谄媚,不浮夸,亦不敷衍。
是发自肺腑的真挚欢喜。
是清晰无伪地让对方明白,伙伴们待我的好,我知道,也记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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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岁行云与李恪昭隔桌跽坐,认真地说起卫令悦之事。
“悦姐的事,我有一处不明,还请公子点拨。”这个问题,岁行云在听香居时就想到了。
但当时眼见卫令悦心寒伤怀成的模样,若再往深了问,不啻于是残忍剖开她的伤口寻找答案,于是只能忍着回来请教李恪昭了。
李恪昭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颔首垂眸:“何事不明?”
岁行云双手紧紧攀着桌案边沿,满目期待地凝望着他。
“素循既已做好赴死准备,打算以自身性命去替唯一的孩子铺路,按常理他更该保悦姐活,如此素玚将来才能得屏城卫氏助力啊!为何他非得拖着悦姐一起死?”
虽当世风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族通常不会插手出嫁女的事。可若素循死而卫令悦活,那形势就大大不同了。
屏城卫氏原是故陈国贵族,陈国被缙吞并后,卫氏举族迁往苴国,虽不少族中子弟也得到国君任用,但在苴国地位尴尬是可想而知的。
若卫令悦以嫡母身份独自抚养稚龄王孙素玚,卫氏必定全力扶持,以求素玚将来能在苴国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如此就能助力卫氏真正融入苴国,消解门楣上“外来者”的标签。
“单从素玚的长远利益考量,留下悦姐这位出身名门的嫡母,显然远比留下那个生母要好得多。素循不至于糊涂到连这都看不透吧?”
这问题让岁行云头疼得直揉太阳穴,眯着眼觑着李恪昭,胡乱揣测:“莫非他当真被小妾迷昏头?抑或是担心悦姐苛待素玚?”
“素循虽沉迷声色、浑噩度日,为人处世也糊涂、懦弱、少胆气,但他毕竟是一国公子,多少还是有些眼界城府的。”
李恪昭对素循这番评价可谓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