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疾风,骤雨滂沱。
整个邺城瞬时被拢在万顷烟波之中,宫内的通明灯火也被雨气氤氲裹挟,飘忽朦胧。
树影撕扯,揽月楼檐下的铃铛被风撞得伶仃,响声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同样被这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还有在宫墙内道疾走的脚步声。
一个头戴黑纱帷幔,身着黑衣斗篷的女子捂着被剑刺所伤的左臂疾掠,皮开肉绽的血水混着如注的大雨不断地往下淌,她的左臂已受了多处剑伤,被雨水刺淋,更是疼痛难耐。
脚步越来越凌乱,前有揽月楼封路,后有金吾卫紧跟而上。
她垂眸,往宫墙下扫了一眼,火把如游龙般游跑,那是裹了油毡布的火把,纵使瓢泼也浇不灭,毫无疑问,她,楚引歌已经被四面的官兵围堵了。
“女贼往揽月楼去了!”
身后凌厉的发号声伴着惊雷炸响,滚滚而来。
左臂的撕。裂感如同被万千毒蛇侵噬,她唇色惨白,若再不找到出口,今夜恐会命丧此地了。
楚引歌咬牙加快脚步,避无可避,乌润的瞳眸也似沁了雨水,下了决心,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眼前揽月楼的菱花隔扇门。
大雨瞬息被隔阻在外。
一楼室内的四角点有烛火,借着火色,楚引歌推了推四面的槛窗,但皆是死窗!
也不知是何质地,她挥剑劈去,那窗棂竟是纹丝不动。
来不及细想,楚引歌左右环顾,空空荡荡,无藏身之处,她将目光锁向通往二楼的玉阶,有一半隐在晦暗阴影之中,像潜在黑暗中的张着血口的兽,引着她去。
楼外整齐有素的脚步声正逐渐靠近。
“那女贼正在里面!进去搜!”
说话的是金吾卫为首将领——楚翎楚将军,她身上的剑伤皆是拜他所赐。
别无他法,楚引歌不敢在一楼多作耽搁,往二楼轻步走去。
“楚将军万不可莽撞!这是娴贵妃的揽月楼,不得御令不得擅闯。若是那女贼不在其中,恐怕皇上会降罪啊!莫不让人先去通报一二?”
屋外纷至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驻。
“这一来一回,逆贼早跑了!”
“可楚将军……”
楚引歌没继续分神往下听他们的争执,她得趁这些官兵踌躇之际,尽快找到出口。
毕竟那些官差会犹豫,但那楚将军可是个说破门就破门的主,他认定的事很少会改变。
楚引歌了解他,她都能想象得到,那双剑眼星眼在发号施令时,是怎么的沁寒淡漠。
因为她称呼他一声阿兄。
楚翎是楚家的嫡长子,大夫人所生,从她五岁那年被二房赵姨娘领养至楚府,算下来,他们在屋檐下一同生活了十一年。
但所幸,他今夜交手时没认出她。
终归在他眼中,她是个手不能抬肩不能提,在楚府白吃白喝的楚小姐,或许,她这个当初被赵姨娘随手一捡的沿街乞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地形图没错,揽月楼后就是金水河,她可以顺着河道游出宫外。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一扇窗,可以逃脱的窗。
二楼未燃灯,楚引歌陷在混沌的黑暗中。
她不知这里是否有高几矮坐,怕万一不慎碰到,弄出动静引来楚翎,只能小心小步往前。
室内阒静,她从雨夜中带来的潮气在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