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将左手一伸,高湛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半天,又有些纳闷地问道,“伤哪儿了?”
她指了指右手臂上的那个小黑点,“诺!”
“那你给我左手做什么!”高湛瞪了她一眼,再仔细查看了看,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么重的药膏味,还以为你起码伤了半条手呢。还好,还好。”
“可是这也很痛的,而且要是留下伤痕的话,我会娶不到媳妇儿哦。”她把孝琬的话照搬了一遍。
高湛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长恭也担心找不到媳妇啊。”
长恭见高湛露出了笑容,朝着他眨了眨眼,“九叔叔,你不生我气了?”
高湛轻轻哼了一声,“我怎么会和小辈一般见识。”他沉默了片刻,又缓缓道,“长恭,你觉得九叔叔做的过分吗?”
长恭敛起了笑容,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九叔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那么多人因为我而死,一想起昨夜的大火,我……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努力让自己尽快忘记这件事。”虽然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于皇上身边的杀戮和血腥,但这和由自己引起的杀戮,感觉完全是不同的。
高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长恭,将来你会懂的。”不等她回答,他站起了身,往外看了一眼,“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个蛮子了。”
长恭立刻明白过来他所指的是阿景,心里一喜,连忙凑上前去,“九叔叔,我也一起去吧,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高湛点了点头,一脚踏出了房门。
……
这还是长恭第一次来高府的地牢。
按理说,大臣或是亲王家里私人设置地牢是不被允许的,但高湛的这个地牢却是当今皇上亲自御准的。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皇上虽然残虐不仁,恐怖行为令人发指,但他对这个九弟,却是格外的纵容。
所以,在朝中上下,无人不知,长广王高湛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在地牢的尽头,长恭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木架上的阿景,只见他低垂着头,身上伤痕累累,尤其是右眼那一大片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污,更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掠过了长恭,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王爷,这蛮子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身旁的看守上前通报道。长恭认得这个叫魏言的人,他是九叔叔得力的手下。
高湛挑了挑眉,走到了阿景的面前,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冷冷一笑,“不说吗?这招在本王这里可行不通……”他的话音未落,阿景忽然抬起头,重重淬了他一口。
高湛面无表情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沫,“没关系,本王有很多方法让你说。”就在他想出手废了阿景的另一只眼睛时,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身后的长恭,硬是将这念头按捺了下去。
“王爷,要不要动刑?”魏言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主子的心意。
长恭微微一惊,正想说话,却见高湛摇了摇头,“这蛮子连自己的眼睛都能亲手戳瞎,也是个狠角色,一般的刑具对他必定没用,明日你去趟宫里,向皇上将石碓借来一用。”他顿了顿,望向了长恭道,“你说呢?”
长恭立刻扯出了一个笑容,“九叔叔所言甚是。”听他这么说,她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阿景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不过,也就是说,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这石碓是宫里十分残酷的刑具,阿景必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的机会——只有今晚。
想到这里,她扯了扯高湛的衣袖,“九叔叔,咱们先出去吧,这里怪不舒服的。”
高湛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温柔之色,“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长恭笑嘻嘻地看着他,“九叔叔,长恭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呢。”
高湛的唇角轻扬,“先去吃些点心,今天就在这里用晚饭吧,你顺便和我说说在长安的事。还有,”他的目光一转,“告诉我你是怎么混到宫里去的。”
长恭的头皮一阵发麻,一定是那该死的狐狸多嘴!
…
此时的斛律府,正在凉亭里看着书卷的斛律恒迦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恒迦,一定是有人在骂你呢。”斛律府里的三公子须达调侃地冲他说笑,“不知是什么人这么有眼无珠,居然敢骂我们的恒迦。”
恒迦合上了书页,微微一笑,这个世上,敢咒骂他的也许只有那个人了吧。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夜她酒醉的模样。
高长恭,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不知会引起怎样的混乱……
“对了,我们也抽空去看看长恭吧。”须达偏偏在这时候提起了她的名字,“这个家伙平日里总是捉弄别人,没想也有今天,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挖苦他几句,不是对不起自己!”
“三哥,你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他笑了笑,“过几日在朝堂上也能见到她,何必多此一举。再说,她不是好好的,也没受伤吗。”
“我这不是怕爹回来说我们!”须达摸了摸脑袋,“对了,恒迦,你昨夜很晚睡吧,我看过了三更你房间里的烛火都没灭。”
恒迦凝视着面前的书卷,“昨夜看书看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