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站起身来,亲自走到了杨愔面前,斟著双杯,笑道,“杨丞相你是两朝勋戚,为国立功,理应多敬一觞。”
杨愔连忙站起身来,接过了酒杯正要说话,忽见高湛眼中隐隐透出些许骇人的丝丝杀气,心里知道不妙,果然,只听高湛忽然说道,“捉酒,捉酒,为何不捉?”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录尚书后房后冲进了几十个彪形大汉,如虎似狼的一把将楊愔拿住,另外几人一见大事不好,想走也来不及了,有的刚到门口又被拽了回来,杨愔一党一网成擒。
杨愔被棍棒狠狠打了好几下,鲜血直流,他挣扎了几下,厉声叱道:“你们这些王爷准备谋反,要杀忠良之臣吗?尊崇天子,削弱诸侯,一片赤诚都是为了国家,不应该到这种地步!”
高演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说,心中倒也有些触动,居然犹豫起来,想要放了他们。
“六哥,万万不可。”高湛见他心存犹豫,连忙阻止道,“现在放了他们,后患无穷。”
高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尚书省内已经乱作一团,两位亲王干脆带着杨愔等人直闯进了王宫,宫内外的士兵都已经听令于两位亲王,所以一行人得以长驱直入皇上高殷所在的昭阳殿。
高殷一见这个架势,心里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还保持着一脸的冷静问道,“两位亲王,这么晚来为了何事?”
就在这时,太皇太后也驾临了昭阳殿,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了。
高演一见母亲到来,胆子就更大了,于是按照高湛所教的方法,操起了一块石砖就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顿时鲜血就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心疼万分,急忙上前去搀扶这个最心爱的儿子。
高演推开了她的手,上前了几步,在高殷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沉声道,“臣和陛下你骨肉相连,而杨愔等人却想专占朝政之权,为自己作威造福。左右的王公大臣,都因恐惧而叠足不前,本来都是唇齿相依,现在却被用作作乱的助力,如果不早点解决此事,必定成为宗庙社稷的危害。臣和高湛等人都以国事为重,今天一起抓杨愔等入宫,不敢上刑或者杀戮,但专断独行的过失,罪该万死。”
高殷静静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太皇太后心疼儿子,连忙劝道,“皇上,常山王根本没有逆反的想法,只不过是被逼到这份上。”
高殷还是不说话,高演见状,又连磕了好几个头。
太皇太后的脸色发僵,终于忍不住对着皇上怒道,“为什么不安慰你叔叔?你非要你叔叔磕死在你面前才甘心吗?”
高殷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大势远去,六叔不过是在演一出戏,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叔叔啊,即使你要我的天子之位,我也不会有半点舍不得,何况那些汉人大臣呢?只希望你能饶过侄儿我的性命。我自己离开这个昭阳殿,这里的事情随便你怎么处理。”
说罢,他居然就这么甩甩手走了出去。
高演一时也没料到小皇帝这样干脆,望了望一直冷眼旁观的高湛,低声道,“九弟,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湛浅笑如冷月清辉,“那就按照皇上所说的做。皇上刚才下了旨,诛杀杨愔等人。”
高演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九弟让他用高殷的名义杀了杨愔等人,干干静静撇清了关系,还得了个清君侧的名声。
“另外,接下来的事,就要看太皇太后了。”高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
太皇太后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你们一个是我亲儿,一个是我亲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事已至此,这天下,就让常山王坐吧。只是,”她担忧的望了一眼高殷离开的方向,“你们千万不可伤他性命。”
“母后,他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会伤他性命。”高演连忙答了一句。
太皇太后面露倦色,“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是你伤了他性命,我定不原谅你。”
两个月后,太皇太后废仅即位不到一年的高殷为济南王,享一郡的俸禄,让大丞相常山王高演登基。高演于晋阳宣德殿宣布继位,大赦改元,高殷移居别宫。高演重新把太皇太后封为皇太后,原来的皇太后封为文宣皇后。
所幸高演即位后也是个英明的皇帝,统领国务,政治清明,齐国上下,呈现出了一片太平景象。在登基之后,高演长居于晋阳,而长广王高湛就镇守在了邺城。
在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春天终于还是过去了,高府庭院里枝桠顶端的叶子仿佛被重新漂染过,弥漫出浓重的深绿气息。此起彼伏的蝉声中,夏季带着潮湿燥热的色泽渐渐走近……最近几天下了好几场大雨,清风徐来,吹拂着池水中荷叶亭亭如盖,在一片碧绿之中,偶而有几朵粉色的花苞若隐若现。青蛙叫过一两声,从这片荷叶上蹦跳到那片荷叶上,热闹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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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长恭正躺在湖边的小船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望着天边流云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心情也随之不停起伏。从得知晚宴兵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了九叔叔是早有计划。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比她想像的更加严重。
如果她没有猜错,六叔和九叔叔,早就有谋反之意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随手扯了一片荷叶下来遮出了自己的脸,一股荷叶的清香传入鼻端,让她的心情略微舒畅了一些。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一粒小石子不偏不倚的弹到了她的手上。
她一把扯开了脸上的荷叶,怒冲冲地瞪向了那个敢惹她的人!
只见大片大片碧绿的柳绦下,正站着一位嘴角含笑的少年,一袭淡黄的衣衫将他衬得人淡如菊。
“恒迦,你怎么来了?”长恭脱口道,平时里好像都是她去斛律府比较多,所以对于恒迦的忽然出现还是有些惊讶。
“哦,我正好走到这附近,闲来无事,就顺便来看看。”他特地加重了顺便这个词。
长恭眼珠一转,“恒迦,你也下来吧,我们就在这湖中聊聊天,岂不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