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风作为入室大弟子,在辽渊还追着师尊跑时便入了师门。凤鸣尘为人桀骜不羁,也不会教徒弟,收杨云风为弟子也只是因为云游时随手把他救了,又被无家可归的他赖上。
他少时淘气,常因犯错而被凤鸣尘关在地牢里;辽渊待他很好,平时对他悉心照顾,总带着他爱吃的东西来看他,被凤鸣尘发现后两人一块挨骂。
可以说得亏有辽渊教导养育,杨云风才没有长歪,后来总打趣喊他师娘。
如师如父的辽渊陨落后,原本跟着修忘情道的杨云风无法抑制悲痛,道心几乎崩散,差点修为尽毁,大病一场后改修逍遥道,此后不为晋级飞升,只管随心所欲、想哭便哭爱笑便笑,端得逍遥快活,只是那一头青丝不再、容颜衰老,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彼时姬寒彧刚入师门还不到十年,年方十四,真真是辽渊牵抱着带大的孩子。可他却仿佛天生无情无欲,对辽渊的死似乎无动于衷,连眼泪都不曾流过一滴,反见凤鸣尘果真得道成仙,结丹之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和师尊同样的道路。
此后几百年间他心无旁骛、道心稳如磐石,一百二十年前终于晋升渡劫境,力压无数苦修几百上千年的修士,成为继当年的凤鸣尘后九洲大陆第二位超凡境半仙。
凉薄如他,现在果然和当年的凤鸣尘一般不放在心上,张嘴闭嘴便是等着杀人。
日后只怕能做到也要后悔。
杨云风轻轻摇了摇头,但愿那小灵儿不用赴死。
在天劫中陨落者连一丝魂魄都寻不到,他可不想陪小师弟再去游荡几百年,活着的比死了的更像游魂。
姬寒彧知道杨云风也想起了往事,并不与他聊起,接着道:“我既以收了凌灵为徒,师兄可将韩羽召回。”
召回后将元神剥离,肉身暂和刚才那些童子一样留在这儿,旁人若问起,只道紫阳圣尊格外看重那韩羽,要留他在身边亲自教导。等过些年岁,再寻个机会让他“身死道销”便是。
“韩羽真身乃五色雪莲和仙藕,不怕你体内的红莲业火,也不会波及你的元神,最适合替你守着那孩子,”杨云风摇头道,“你未将业火压下便强行提前出关,今日已受反噬,暂时还是不要亲近他为妙。”
“本尊去亲近他?”姬寒彧语气轻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剑眉微拧道,“我已许他入孤云峰,为何还要再费元神额外看顾?”
韩羽虽只是用莲花和莲藕炼化的人偶,可承载了他一缕元神后所见所闻都会同步传送给他,连感觉也不例外。且睡觉时只要条件允许,他都会将这缕元神收回本体温养,如此一来,这藕做的身躯和他的联系便更紧密了。
他本就对那黄口小儿颇为不满,方才在剑舟上又差点被他……此时别说亲近,简直已经后悔收他为徒。
“太久不见师弟儿时的模样,为兄甚是想念,”杨云风喝着茶,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我花了十天时间、废寝忘食、用了上百朵千年雪莲才捏出来这么个有六七分像你的,如今既以收入门下,自然要将小师弟你再养大一回,怎可就此召回?”
以姬寒彧超凡半仙的修为,哪怕只是一缕元神,其战力也够和九州大陆的高手较量,思维上本也和姬寒彧别无二致。
但当这缕元神被放入韩羽体内,情况却不一样了。
尽管有闲云峰的千年灵韵温养,小韩羽的本体却依旧只是一株还未开化出灵智的植物,他能承受住这缕强大的元神不至于和方才的小藕人那般一碰既散,能配合杨云风的术法避免旁人察觉出姬寒彧的气息,还能行动自如、发挥他一二分的战力已是极限,可想要保持和姬寒彧本人一般成熟的思维和心智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他的头是吸收了百年日月精华的五色莲花而非莲藕,只怕连智商也跟着阻塞,会比孟晓晨和凌灵那两个八岁小儿更天真稚嫩,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被人套套话就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如今心性虽然稚嫩,脑子还是好的。
这样的韩羽看着更像一个正常的孩童,只是性子冷傲了些,和姬寒彧当年刚入门时却几乎别无二致。并且随着他的长大,能吸收的能量更多,也能释放出更贴近姬寒彧本尊的心智和能力。
如此一来,岂不就是将他这个天之骄子般的小师弟再养大一回?
闲居了上百年的紫阳圣尊觉得没什么比这更有趣了!
姬寒彧:“师兄本就不必寝食,若是无聊,大可下山走走。”
“老夫陪师尊在九洲走了几百年,这人间暂时是看腻了,”杨云风摸着胡子一脸落寞道,“如今师尊位列仙班,其他师弟大都陨落,老夫的徒儿们又都云游在外,还剩一个谢师弟忙于宗门事务。你呢,又这般冷酷无情,有小韩羽时时陪着,也可解寂寥一二。”
姬寒彧依旧眼皮都不抬:“你那新徒儿娇憨可爱,自然会陪你。”
杨云风落寞的表情一顿,见姬寒彧不上当,便又笑着改口:“把小韩羽召回来也可以,只要你不介意那小藕人顶着你儿时的脸替老夫端茶送水、捏腿揉肩、侍奉沐浴,嗯……五百年。”
一旦将注入藕人身体里的元神剥离,小童便不会再长大,永远都是现在的模样。但他们会本能地讨好和亲近将他们化成人形的杨云风,无论要他们做什么,都会和方才那些小童一样,一脸的情愿和逢迎。
韩羽虽然比那些粗糙的仙藕童子多了颗莲花脑袋,就算抽离了元神也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姬寒彧元神载体这回事,就算没了神智,也会残存一丝微不足道的意识。
“哈,有趣!”杨云风想到什么,大袖一挥,两人跟前出现一道绿色屏障。
屏障内是一副图景,小韩羽正臭着那张和姬寒彧小时候很像的小脸往浴池里倾倒仙气缭绕的泉水,而他的身旁,老神在在的杨云风正背对着外面宽衣解带,眼看着就要脱光了。
姬寒彧眼角抽了抽,挥手将那屏障打散:“师兄,莫要如此恶趣味。”
“老夫年龄大了,身子犯懒,这些事儿又舍不得让徒儿来做,”杨云风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坏笑起来,“劳烦几只藕罢了,怎么能算恶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