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抬头看她,笑道:“刚刚多谢了……青鸾好像知道你的身分了?”
“知道就知道罢,你都不怕,我又怕得谁来?”水蝶兰说得云淡风轻,却自有她绝顶妖魔的气度,这一点上,李珣还差了一线。
不过,很快她就隐去这些,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李珣手中的红羽,疑道:“这是那根鹰羽?怎么变色了?”
“吸够了精血,当然要变色。”李珣耸肩笑道:“韦不凡一代宗师,只是对禁法不怎么精通,他将血灵羽剑局限在收拢外气,一击而破的层次,却不知那实在是大大的浪费。
“真正的血灵羽剑,什么收摄冤魂、外气,最终都是为了提升这‘羽毛’的质性,以特殊的法门将之精炼为一件法宝──血灵羽剑既是禁法之称,又是法宝之名,若不能理解这点,一切都是虚话。”水蝶兰看着这红羽,奇道:“那么,现在这羽毛就是法宝了?”
“早呢,刚刚见血,只能说是祭旗吧。像元苦这样的,起码要杀掉十几个,才有点看头。
“况且最重要的是,这法宝的原材料太不入流,受先天质性所限,就算成型,也很难对青鸾这个层次形成威胁,威力反而不如嵩京那一剑了。”说着,他食中两指在羽毛上捋了几遍,那淡红颜色便如一层廉价的涂料,几下就抹了个干净,水蝶兰啧声道:“这也行?”
“那是当然,羽毛材质不成可以再换,这真人高手的精血厉魄,可绝不能浪费掉。”说着,他毫不顾惜地将羽毛弹飞,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
“看起来,你还有更好的材料……喂,有没有换洗的衣服,这样子我都替你丢脸!”水蝶兰指的是李珣开膛露臂,甚至连下摆都断掉的外袍。
实则,与青鸾一场激战下来,衣物还能保持到这个状态,已经可以算是个奇迹。至少水蝶兰不明白,明明有好几次李珣都给打成了渣,这外袍又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和血灵羽剑差不多,被精血浸泡久了,勉强也算成了件宝贝,大概算是我的一个分身吧,喏!”说着,李珣站直身来,抖抖身子,破烂的衣衫便即发出噗噗的怪音。
待他原地打了个转,水蝶兰眼前一花,再看时便见他破烂的衣物尽复旧观,衣袖、下摆等许多已缺失的部分,竟也诡异地补全。
只是细看下去,由雾松铁拉丝织就的灰色道袍此时却暗透血光,袍袖摆动间,氤氲如雾,煞是好看。
“这袍子的底料却是货真价实,值得花些力气。唉,血影妖身的形态之下,再好的法宝也使不出来,只有这些经过血气浸染的玩意儿还能用用。”李珣话中有些自嘲的味道,“非人”的感觉其实是很糟糕的,还好,他面对的是水蝶兰这样的妖魔,加上成为强者的愉悦,足以将负面感觉抵消掉大部分。
水蝶兰当然能察觉到他的心态,也不劝解,只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那个紫玉盒来。
“袍子能染一染,盒子呢?”
“当然……不可能!所以,多谢你啦。”李珣笑呵呵地接过来,道:“还真是忘了,多亏你拿着,否则这玩意儿必给搅碎无疑。”说着,他打开盒子,确认里面的咒封无损,满意地点点头,正要收起,水蝶兰却按着他的手:“等等,这里面是金丸神泥吧,怎么气味不太对?”
“啊?”不理李珣的迷惑,水蝶兰探出手来,轻轻拈起盒子正中的金色圆珠,巧妙地抑住上面的封禁,举过头顶,对着明月,细细察看。
因为天芷和妖凤、李珣和青鸾这两场大战,此时北齐山脉上空,当真可算得上万里无云,月光如水般倾注下来,照在金丸上,旋即腾起一圈薄薄的光雾。
李珣扭过身来,也学水蝶兰般看去,只见金丸外层在月光下竟呈半透明状,然而其中又有绿云轻雾缭绕,将内层的物事完全挡住。
看了一会儿,水蝶兰摇头道:“手法严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仅凭气味,这里面应该锁着一个活物。”
“活物?”李珣彻底胡涂了:“什么活物?虫子吗?”水蝶兰没好气地道了声“我哪知道”,随后又皱眉思索。
正关键处,一声爆鸣忽然炸开,穿透十余里的距离,依然清晰可辨,李珣注意到,辨明了方向之后,水蝶兰的眸光当即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
“大概是你那位师姐办了蠢事吧。”余音犹在,水蝶兰身形已然不见。李珣虚抓了一把,没有碰到,苦笑之余,只能拖着疲累欲死的身体,慢慢踱步过去。
平日里转瞬即至的路程,此时却足足花费了他十倍以上时间,当他从堆积的乱石顶上跳下,来到这片相对平整的地面上时,眼前的情形让他猛吃一惊。
秦婉如抱着她的母亲,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可怕。
水蝶兰正站在她身前,脸上几乎能凝出冰来,至于商侍则倒伏在数尺之外,身下一滩血污,正缓缓扩散。
“怎么回事?”同样的问话,再一次说出来,意味则严峻太多。
水蝶兰转脸看来,寒澈的瞳孔稍稍回暖,只是语音依然冷得如冰碴一般:“问问你师姐吧,看她做了什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水蝶兰这样生气,李珣怔了怔,才迈步上前。
首先他试图和秦婉如说话,可是对方好像已经魂魄出窍,只是紧搂着母亲,身子还在不可抑止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