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冥火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封禁破开未久,九幽地气与此界元气摩擦不断,新的封限也未形成,以元君的修为,脱身并非难事。只是,我这手段,也不是为元君准备的呀。”
幽缈的声音里,竟是前有未有的悠然轻松的味道:“先前往最坏处想,也只是为北盟、西联那些小鱼小虾预备着,让他们知道,我幽魂噬影宗,虽是不比当年,却也不能轻侮……却不想元君竟与古家叔侄撕破面皮,搅了局面。撤了一记空网,憾甚、憾甚!”
他说得随意,妖凤的神悄却不那么轻松。
妖凤思索了一会,这才笑道:“我还记得,当年,弥玄苍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弥玄苍?
李珣觉得这名字很耳熟。正沉吟间,忽有所觉,低头看向阎夫人,只见她尽力抬头,怔怔地望过去。
李珣想了想,低声说话:“弥玄苍是谁?”
阎夫人稍做沉默,方道:“他……玄海幽明城的末代城主。”
李珣心中灵光闪动,之前听来的信息在此刻飞快地重组,正要有所得的时候,那边冥火的笑声己经扩散开来。
“也只有元君这样的前辈,才能知我。说起来,若非是元君以天界净火散入封界,维持虚空不碎,此时此地,能留得几人还难说。尤其是我这残魂,至今尚驻影于此,须得感谢元君才是。”
妖凤也在微笑:“当年,青帝老儿阻不住弥玄苍,今日,我也挡不住你,本来我最不信轮回一说,可如今看来,倒是失之偏颇了。置诸死地而后生,且不论对错与否,能在数世之后,再见此神通手段,今日不论结果如何,也不枉来此一遭。”
恍惚间,双方己然不辨敌友。
妖凤在说完之后,共至微微垂首,以表达真诚赞叹之意。话音与冥火的笑声交缠在一起,在此特殊的空间内,掀动阵阵余波。
忽地,冥火笑声断绝,祭台之上,他的影子更清晰了些。
同时,李珣感觉有一道森然凉意穿透过来,在他身上一抹,又定在阎夫人身上。
“阎鸳,你上前来。”
即使冥火现在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在一手主导了这大场面之后,他的命令出来,仍颇有令行禁止的气势。
李珣离得近,心中竟也一紧,稍稍后移。阎夫人的反应比他还大些,身子的颤抖无论如何都止歇不住。
李珣很理解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所以就伸出手来,悄然扶了她一下。借着这点力量,阎夫人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慢慢起身,艰难地向前走去。
妖凤、青鸾此时就是合格的看客,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
汹涌的阴气大潮,无时无刻不在推挤着阎夫人的身体,使她走起路来摇摆不定,似乎随时可能跌倒,却不见半点儿迟疑。
此时的阎夫人,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驱使她的只是本能而己。
时间流动得极慢,不过在场的人都出奇地好耐性,直待阎夫人走到湖心岛边沿,隔若沸腾中的湖水,脚下终于有些迟疑。
平时一跨而过的湖面,却因为阴气大潮,变成不可逾越的天堑。以她的状态,大概才一提气,便会给卷飞出去。
祭台之前,幽离忽地冷笑,身形闪没,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阎夫人己倒撞在祭台阶下,瞬息之间,两人方位互换,倒与不久前孟章神君的手法有些相似,只是在此时此地,难度更增十倍。
祭台之下,阎夫人勉力撑起身子,跪伏地上,额头轻触地面,一语不发。所谓心若死灰,概当如是。
冥火阎罗低笑起来:“五极解封,九幽噬界,阎鸳哪,你看这满目疮痍,可是你愿意得到的?”
阎夫人伏首不语,只是用额头厮磨地面,丝丝有声。
冥火阎罗的声音依然虚弱缥缈:“是了,这不是你要得到的,当然,也不是我想要的。可是。灾劫因你而来,宗门圣地,是我亲手毁去……如今,我只残留这点影子,风一吹,大概就要散了。神形俱灭是我向列祖列宗的交代,阎鸳你呢?”
阎夫人微抬起额头,又重重叩下:“阎鸳万死。”
“死?”祭台上的影子抖动一下,继而冷冷发笑:“一死了之,可是好解脱呀。如此交代,我不允,列祖列宗也不答应。”
淡淡一句,使场中气氛又是一滞,直到他再度说话:“你且去看!”
阎夫人愕然抬头,尾随着冥火阎罗的话音,湖心岛对岸,十余里远处,忽地亮起一团莹莹光火,固然微弱,可在灰暗的背景下,却令人灵台一清。稍迟,环绕着鬼门湖周边,类似的光芒接二连三地亮起,渐渐连成一片,使得灰黑天幕,也明亮起来。
这一下,无论是惊神未定的诸长老,还是正隔岸观火的李珣,随此光火闪动,心中都是猛然一畅。
幸存的长老中,有位叫阎曾的,乃属阎夫人一系,性子较直,此时更是直直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如癫如狂:“列祖列宗在上,宗门没亡,没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