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芷突然开声,随即身形下移,没入了海水之中。
李珣没有阻拦,想来她此去,要么是消化刚刚得来的骨络通心之术,要么就是去回护子弟同门。
相较于之前招呼都懒得打一声的态度,天芷此举无疑是相当给面子,显示出两人的关系当真是不同了。
“投桃报李,人心各异啊……”
不自主联想到其它方而,李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叹息声中,他身体再上升一段距离,想仔细打量战场的局势。
李珣哪知才一升空,便感觉头上黑云压城,势若崩摧,唬得他立时身形下挫,终于明白为何天芷要从海里来去。
他抬头看天,一时无语,心头疑云却是更重。他毫不怀疑古音的通天手段,可是像这样的大场面,怎么都感觉与那女人实际能力脱节。
正思虑时,他心中又生感应,一扭头,便看到一个人影自半空中慢悠悠飞过来,瞧去甚是悠闲,实则速度极快,只一眨眼,便来到近前,倒是未语先笑:“果然是李道友在此。”
“摩什上师?”
听着对方独特的沙石摩擦般的干涩声音,李珣眉头跳动。
此人出现在眼前固然令人惊讶,但令他更吃惊的,还是此人行空飞渡时的举重若轻:“这厮眼见是要度劫飞升的人了,怎能如此轻松?”
有了这个念想,他对罗摩什的来意倒不怎么在乎,只拿眼去打量对方身形气机的变化。
仔细观察之下,李珣果然发现端倪。罗摩什身外并非没有雷火威胁环绕,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使这些雷火电流只能绕体而飞,迫近不得,偶尔有些凑得近了,却被他魔息吞吐,只一卷便无影无踪。
“大约,这也是一种度劫秘法?”想到水蝶兰的讲解,李珣又明白了一些。
在目前的形势下,也只有罗摩什这样,可在雷劫之威下出入自如的高人,才有自由行动的资格。
几个念头转过去,罗摩什离得更近了,海上狂风劲吹,此人青灰的长发亦随风飘舞,妖异非常。
被这个一个绝代宗师欺近身前,李珣却连心跳都未变动一下,只是略一点头,平声道:“瞧上去,大家的进度不尽如人意。”
“确实如此,所以本座代表诸位同道,请李道友过去打个商量。”
罗摩什眸光幽深,嘴上的态度却低得令人咋舌,李珣才不信这家伙会专门来请自己回去,顶多是顺路碰上,客气两句,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
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反倒微露笑容:“事态变化远超常理,恐怕敝人也是无能为力。”
话是这样说,李珣却当先伸手虚引,竟是反客为主,邀罗摩什同行,见李珣如此爽快,罗摩什也点头称许,十分体贴地落下身形,与李珣并肩朝战事最为激烈的方向行去。
李珣如此好说话,心中自有其考虑,眼见古音势大难制,由他一手促成的十九宗联盟显得捉襟见肘,此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他若抽身退走,有始无终,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况且,他对这头顶上的天劫,实是好奇得紧了,很想知道,十九宗那边会是个什么说法。
两人都是这般干脆,一些客套话也都不必说了,只是由罗摩什介绍起最新的情况:“如今诸宗道友合在一处,情况倒未必见得糟糕。只是敌方挟三宗毁丧之威,鼓舞士气,无惧生死,让大伙十分头痛。”
稍顿,他伸手指了指头上的乌云,笑道:“尤其是这片劫云,来得十分蹊跷,未能测出其来由,大伙儿只好慢慢调理气机,以防不测──古音确是有了不起的神通手段!”
“却不知这是‘杀劫’,或是‘身劫’?”李珣所说,正是普遍意义上的两类劫数。
所谓杀劫,即是因干戈杀戮而起的血腥之劫,主孤魂怨灵上冲斗牛,引动天罚,这劫数来得频繁,对李珣和罗摩什这样的魔修同道来说,最是讨厌不过。
至于身劫,则多因个人修为到了一定层次,招引天嫉所致,修士得道飞升时,所遇之天劫,便最为典型。
罗摩什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脸上微笑,抽动那道深紫魔纹,更将其心意掩得严严实实:“若是身劫也就罢了,只需各自克制便可,但若是杀劫,便有些麻烦,古音只需添上足够多的人命……现在的东海上,人命大概是最不缺的。”
说到这里,他忽又感叹道:“从来都是天劫挑人,何曾见到有人将天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此次东海之行,本座也算是长了见识。”
李珣也笑,二人漫步在海面上,受到的阻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强大,散修盟会要重整己经崩溃的外层阵势,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而罗摩什一代宗师的凶名历久弥新,整个通玄界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他这招牌式的形貌,绝大部分散修还没有勇气凑过来,偶尔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更是被翻手间击杀殆尽,让这段路程更像是在散步。
看着罗摩什刻着魔纹的左颊,李珣忽然问逍:“劫数有杀劫、身劫之分,那四九重劫又算是什么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