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霁,萧瑟的风中带着冷意,连阳光都被吹得暗淡。
一辆马车驶入胜业坊,绕过主街,停在一座清幽小院的后门外。
门是木门,上头还贴了半个福字,老旧泛黄,也不知道是哪年留下来的了。
“殿下。”门房半开了门,小声道。
岑瑜从马车上下来,一行人脚步整齐,进了别院。
快到书房门口时,寇真疾步上前至岑瑜身后,提醒道:“殿下,您的外氅上沾了些灰,不如交给属下送去浣洗房。”
岑瑜顿住脚步,玄色的袍角划出一条圆弧线。
他停在庭前的青石板路上,夹道是几株老杏树。
“灰?”岑瑜垂下眼。
太子殿下价值千金的大氅上头干干净净,哪曾有灰。
寇真见状,抱拳的手紧了紧,他拿捏不好殿下的心思。
但殿下今早祭母归来,在坟前过了一遭,这外氅肯定是不能穿进屋的,免得添上晦气。
岑瑜不言。
他偏过头,好似在庭中赏花一般。
可哪里有花?
冬日的积雪团团累在枝上,犹可将就一下,作春日花开时的光景。
岑瑜解下了大氅。
侍从麻利地递上新的外披,这一来一去不过就眨眼的功夫。
半响。
寇真恭敬地低着头,犹豫道:“殿下,请回屋吧。这天儿冷,您最近也操劳,还望殿下以贵体为重。”
他的声音比落雪还要轻缓,仿佛响一些,就要惊着人般。
岑瑜停顿片刻,回了神,微微颔首。
书房的火墙已经烧了许久,屋里炎如夏日。
寇真抬过屏风打开窗户稍稍透气,又送来些许密令暗折,便退出门外。
屋中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岑瑜坐在案前,一一过目。
里头有一折有关他的恩师,也就是前太傅的密信,是昨日送来的。
前太傅投靠了寿王和陈贵妃,现已在大理寺病亡。
岑瑜面无波澜,提笔在上头写了好些字,然后顺手放在左侧。
屋中燃着苍炱,焚香的烟细细一缕,带着沉静的苦味。
岑瑜揉了揉额角,抬起头。
他直直看过去,能见那半开的窗扉,外头杏树上的积雪被风吹着,打着圈落在地上。
杏花如雪,雪如杏花。岑瑜看着雪,便想起花盛开时的模样。
他年少时的模样。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或许是十年,或许是十二年。一年年过去,他也不再勉强自己记住。
那年母后带他去清远观拜见观主,回来时便在此落脚。春日里杏花开得极好,他站在花树下,看见书房里有个蓝衣的太监在与母后禀报,声音透过这扇窗,传到他的耳朵里。
“娘娘。”那太监艰难道,“陈贵妃……诞下了龙子。”
她的母后静默片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好,本宫知晓了。”
从那时起,他就注意到母后总是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