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桧转了转手中的长烟杆,左腕盘绕着绿色管狐,正调皮地用头蹭着她指尖,“这不能怪你,越高级的妖魔越容易察觉你的气息,想躲也躲不掉。不过说来也怪,你继承了一半你母亲驱魔族的血,应会让妖魔畏惧才是,可你的血中带有非凡纯净的灵力,有助于增长妖魔的力量,所以才会吸引它们。”
此言又唤起一身的迷茫,甩头抛开这无解的问题,我道出心中另一重疑窦,“话说一般人被影怪袭击便会变成植物人,可是银澈却没事。”
“银澈……”耐人寻味地沉吟着,匀桧玉手倒覆,一瓣木槿轻飘飘地坠落,滑入中庭一弯清溪,涟漪漾处晕开了光影,随着缱绻流波摇曳远去。
“他不是普通人,身上隐藏着很深的秘密,应该跟从未露出的左眼有关。”
左眼?我浑觉不可思议,本以为银澈左眼看不见才戴眼罩,但看来并非如此。
匀桧的眉头难得地紧攒,檀口中晕开淡青色的云雾,升腾着化成了难言的形状,“我想影怪的事不简单,在千夏的严密守护中,那影怪深入市中心而不被发觉,这样明显的漏洞太诡异了,总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隔着巫女服握住胸前垂挂的霜月棱晶,一桩不安袭上心头。
带着一腔不解,我持着扫帚来到东院,刚一踏入院门,倏尔一阵清风卷过,不由提袖挡住纷扬的纤尘,再次垂袖之时,惊觉眼前绮乱一亮!
院内古井旁,一道修影长身伫立,及踝的幽紫长发,缀乱了缤纷的光影。
那是个风华正茂的男子,着一袭古雅的蓝袍,正仰望着木槿树梢头,晨曦从枝叶间筛落,投映在青色的桃花眸里,打散了那一泓氤氲的恍惚。
修长而飘逸的刘海掩映下,莹白得剔透的肌肤潋滟着柔淡的晨曦光晕,宛似旷谷生烟,以致连面目都窥不真切,就如一卷云蒸雾障的丹青。
宛若在江南水烟里,轻描淡绘,却又要随时脱画而出的一幕。
忽而清风徐来,拂散了那脸上的朦胧轻烟,如画眉眼终于清晰地跃入眼底。
那一瞬的惊鸿,驻留在了时光的阡陌之中,倾了整个繁华落尽的凉秋。
艳若桃李,美如般若,春花秋月的风情,尽归于眼角眉梢。
倾国倾城,绝艳无双,这本不该用于形容男子的词,于他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他寄目处分明空无一物,然而那专注的神情,却似在看着遥远而怀念的故人。
我握着扫帚怔怔望着他,只觉所有心神都已被他吸入,惊艳无法自拔。
叶影下,他青眸流转瞥来,周围“啪嗒”一蝉联声响,树上栖鸟被惊落一地。
我陡然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神社里怎么会出现这个人?!
惊觉下立即幻出草薙剑,却只见眼前蓝影一晃,手中一空的同时整个人被突然按到一旁的院墙上,随之冰冷的锋芒贴上了脖颈,无声无息。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子,整个人都处在他的影子笼罩下,而他手中,正横持着我的草薙剑,银色剑刃抵着我的咽喉,稍动便会切入肌肤。
纤白的左腕被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按在耳畔的墙面上,丝毫不能挣动。
刚刚的一切发生太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成了这种情况。
他以禁锢的方式将我逼在墙边,青色桃花眸垂睇着怔愣的我,薄薄的红唇一挽,“小巫女可别动哦,不然我受到惊吓,手一抖伤到你就不好了。”
几乎让人沉溺的柔凉如丝的嗓音,在阴影中渗透过来,恍然如闻仙音。
脊背涌上一股寒意,我僵硬着不敢动弹,冰冷的院墙紧抵着背后。
虽然只要出声就能惊动中庭的匀桧,但她赶来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刀的速度。
他缓缓凑过头来,几乎要触到我的鼻尖,陶醉地吸了口气,“好诱人的气息。”
握剑的手指轻抬,柔若无骨的纤指就似那仙境中的琼枝,轻佻而幽慵地划过我的唇,“小巫女,你有这么诱人的气息,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温润的触感一掠而过,却令我不由微微颤抖,紧攥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这个原因我始终不明白,以前有父亲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动我,但父亲去世后,单凭我一人是无法对抗大妖魔的,却依旧能安然无恙。
似乎冥冥之中,有种无形的力量守护着我,却不知是什么力量。
见我一脸紧绷敌视的样子,他提袖掩口,一抹颠倒众生的妖艳笑华,“呵呵,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嘛,我又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
被风带起的紫发撩过我的脸,微微麻痒,掺着几许幽兰的幻香。
我皱眉睇向横在颈前的刀刃,“这还不算过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