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男人还有很多,这个不行就换一个,但我不行。”
何慧想不明白,质问他为什么不行。
文雄却说:“竹子会不高兴的。”
听了这话,何慧反而高兴了。
她踮起脚,在文雄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这次文雄没能躲开,或者他根本没打算躲开。
何慧告诉他:“那我想办法让竹子高兴起来。”
那一年,她18岁,文雄31岁。
何慧觉得时间真好啊,它让自己一点点长大,也让她与文雄之间的差距渐渐不那么大了。
她变着法地哄文竹高兴,何杰招惹文竹的时候何慧永远只帮文竹。
虽然文竹见到她仍然不太高兴,也不乐意文雄和她讲话,但文雄变了。
有时候她忙完一波七嘴八舌的顾客,一抬起头,就能看见文雄远远看着自己。
隔着长长的过道,她的目光与文雄的目光相撞。
那一瞬间,菜市场的嘈杂与喧嚣,路面的湿滑与肮脏,空气里漂浮的腥味与卤香便都不存在了。
有的,只是他们眼中的彼此。
虽然文雄没有说过任何承诺的话,甚至彼此连手都没牵过,但何慧就是肯定,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就像自己喜欢他。
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她和文雄可以一天天越来越近,文竹迟早会接受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后妈。
但命运啊。
黑暗中,何慧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连耳廓都盛满了冰凉的液体。
命运它没有半分怜悯,它拥有洞察人心的天赋,却以揉碎人心的期许为乐。
大雪落满安河的除夕,锣鼓喧天,鞭炮轰鸣。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文雄再也没有在人世的时间了。
而她与文雄之间的距离,也永远停在了一条过道的长度。
那一年,她19岁,文雄32岁。
身边的男人翻了个身,将被子卷走了一半。
何慧的身体骤然暴露在冬日的凛冽空气里,她用力扯了扯被子。
男人悠悠转醒,转过身把被子往何慧身上盖。
“不好意思,明天再抱一床被子过来吧。”男人含含糊糊道。
“嗯。”何慧应声。
“睡吧。不早了。”男人搂住何慧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男人又睡着了。
何慧感受着放在自己肩膀下的那只手,硌得慌。
她动了动身体,把那条手臂扔了出去,背对着男人,闭上了眼睛。
翻过年,她就32岁了,她和他之间,终于没有时间的差距了。
却是,天人永隔。
两行清泪从紧闭着的眼角滑出。
何慧回忆着文雄的一颦一笑,呜呜咽咽,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