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晏被摄政王好看的眸子盯得有些脸颊发烫,她慌忙垂下头浅啜一口清茶,讪讪笑道:
“朕只是同爱卿开一个玩笑,既是老祖宗立下的规定,意在提醒大魏皇族的子孙后代不要懈怠武艺,那朕自当要恪守祖训,万不可有投机取巧的心思哪怕在满朝文武面前丢尽颜面,也要尽力而为之。”
众位爱卿啊,不是朕故意要让你们空腹而归,而且铁面无私的摄政王不准许朕“偷天换日”啊!
魏无晏心中默想,倘若她在春蒐那日真的连只兔子都没射到,干脆就去溪边叉上几条河鱼,再让文鸳炖上一大锅鱼汤,给众臣来个雨露均沾。
反正高祖当年立下祖训,只要求大魏皇帝将华林苑内捕获的猎物赐予百官分食,至于这猎物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却没有明文规定。
陶临渊见小皇帝精致的小鼻子都快皱成了一团,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陛下宽心,微臣定不会让陛下在春蒐上折损龙颜。”
对于摄政王信誓旦旦的承诺,魏无晏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看向远方偶尔飘荡过的浮云,心中默默盘算着她要捞上几条肥鱼,才够文武百官每人喝上一口有滋有味的鱼汤。
“微臣还未告知陛下,除了江阴王和蜀中王,陛下昔日的好友长兴王世子——云烨也会携世子妃入京面圣。”
陶临渊敏锐察觉出小皇帝原本云淡风轻的小脸,在听到云烨这个名字时,有一瞬的微微失神。
“嗯,朕知晓了。”
魏无晏垂下眸子,慢慢品尝盏中有些冰凉的茶水。
太平猴魁这种极品尖茶,在初入口时茶香浑厚,回味甘甜且散发出阵阵的兰花香味,幽而不冽,啜之淡然。
但若是放置的久了,随着茶水变冷,那股子独有的兰花香气慢慢散去,在口中回味起来便有一丝苦寒。
口中苦寒的滋味,伴着云烨这个人的名字,缓缓落入腹中,凉彻心扉。
魏无晏突觉手中一空,原是手中茶盏被一旁的摄政王拿走了。
陶临渊扬手洒落盏中剩余的茶水,提起银丝炭火刚刚煮沸的山泉水,重新冲泡上一盏热茶。
男子骨节分明的长指拎起姜铸铜饕餮面茶炉,随着滚烫的茶水倾斜注入白釉刻莲瓣纹盏中,袅袅升起的雾气遮挡住男子冷隽的眉眼,使人窥探不得他的心思。
“陛下好似对云世子即将入京的消息并不感到欢喜,陛下不是曾与微臣提到,云世子还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魏无晏接过摄政王冲泡好的新茶,不慌不忙浅啜一口,眉眼淡淡,平静道:“不过是年少时的情谊,朕与云世子多年没有联系,自是落日故人情,余辉不在。”
她放下茶盏,直视摄政王探究的眸子,微微一笑:“不过爱卿倒是提醒了朕,云世子曾救过朕一命,如今他携世子妃入京,朕为了报答往日恩情,总该赏赐他们夫妇二人什么。”
少年清眸流转,笑起来时眼尾上挑,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红唇莹润,如编贝齿溢出淡淡的兰花香气。
陶临渊凝视小皇帝比春色还要明媚三分的小脸,不由被少年带偏了话题:“陛下想要赏赐什么,支会詹公公去库房取便好。”
魏无晏单手托腮,似是琢磨了一会,悠悠道:
“朕听说川西地处荒凉,气候干冷,土地贫瘠,故而只能产出劣等绸纱,朕想着女子都爱美,不如就赏赐给世子妃几匹浮光锦。”
她眨了眨泛着水光的大眼,又道:
“爱卿不知这浮光锦有多难得,此锦乃是由天水蚕吐出的丝线绞制而成,可天水蚕只吃白桑叶,白桑树又是出了名的难养活,因此浮光锦每年只能产出十余匹。往年宫里只有皇上,皇后和太皇太后才能享用到浮光锦所裁制的衣裳。好在这几年风调雨顺,想来白桑树的收成好了,浮光锦也没以往那么遥不可攀,朕去年在宫宴上还瞧见沛国公夫人穿了一件浮光锦裁制的牡丹罩衣”
像这种名贵的绫罗绸缎,全是女子会放在心上的小事,执掌朝中百官生杀大权的摄政王自是从未放在心上。不过听小皇帝絮絮叨叨说完,陶临渊古井无波的漆色眸子突然一亮。
“陛下歇够了就继续练习射靶,微臣还有些许政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魏无晏望向摄政王离去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福宁殿后,她连衣裳都懒得换,一头栽倒在美人榻上。
与城府深沉,阴晴不定的摄政王相处半日下来,极为损耗元气。
蕊伈看向半倚在美人榻上的魏无晏神色恹恹,于是上前为她推拿头穴,同时细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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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听小福子说陛下箭法高超,只练习了一日的功夫,已能命中六环。奴婢不禁想起以前五皇子得名师传授,苦心练习大半年,可射出去的箭矢连靶子都挨不上。”